林长清到底从前是她心底最深处的温暖,是她十数年来唯一动心过的爱。
她不想将林长清猜测得太糟、太烂。
凤月淮的拆穿逼问下,林长清已被口诛笔伐,从前一向光鲜亮丽的他,如今十分狼狈。
如果是从前,林长清哪怕受一点的委屈和难堪,她都会用尽力量去护着他。
可如今……
兴许凤月淮曾经警告过她的所有,全是对的……
而林长清算计她更换《旧论》“赝品”的事,如果能因为凤月淮的据理力争,得到有效的调查,倒是好事。
只是那封“通敌文书”,到底是从万锦楼搜了出来,还是麻烦……
而今日之事,她兴许是做不到用攻击林长清、拆穿林长清所有的虚伪来换转机的。
但凤月淮这么做了,她不会阻止。
林长清的脸色扭曲得难看,铺天盖地的攻击朝他袭来,阴暗的逼迫下,他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阴狠的余光瞥到凤英和凤月淮的身影。
他恨不得立即将这二人捏得粉骨碎身。
瞥到凤英眼底的疼痛和隐忍,他没有半点的后悔,只有憎恨。
这个贱东西,不是一心只有他、一心为他好、绝对不会伤害他么?
凤月淮知道这么多他跟她的过往,想必她也没有她说的那般,全心为他吧?
呵。
还有凤月淮。
贱狗一样的货色,勾搭上了夜沧阑,就敢四处出来咬人了?
凤家如今深陷“通敌”之罪,夜沧阑可曾出来为她说过一个字?
下贱的东西,跟谁在一起,都不过是被玩弄罢了。
以为就凭三言两语,就想拉他下水、坏他的名声?
想把凤家从泥泞中拉回来?
下辈子吧!
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地位,不会被毁,凤家的“通敌”脏水,也休想牵扯到他!
林长清调节了好一会,才按捺住了自己想立刻虐杀人的冲动。
他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收敛了面色的阴沉和扭曲。
而后,勾起了一抹淡笑。
微光打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清高美好,只是一双毒蛇一样毫不示弱的眼睛,让人胆寒。
林长清道:“凤七小姐为了给凤家脱罪,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又将视线打在了凤英的身上,只一瞬,他眼底不经流露出来的憎恶,就变成了半含爱意的叹惋:“英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凤英没有看到林长清的憎恶,所以当她对上林长清的目光的时候,轻易就回想起了林长清过往的高洁美好,以及他们曾经有过的,无法抹灭的温暖回忆……
凤英的眼中闪过一抹锐痛,差一点,她就要因为林长清眼底的伤心,轻易原谅了他,不顾一切只想要帮他、护他……
但林长清拒绝承认给她《旧论》的一幕,还是将她拉得清醒过来。
她喉咙酸涩地滚了滚,才生硬地道:“你自作孽,自承受。”
林长清的眼底闪过一抹疯狂的杀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叹息一声道:“英儿,凤家究竟有没有所谓的给林家填补贪污的空缺。
所有人都可以误会。
可你,还有凤家的人,却再清楚不过。”
“什么意思?”
凤英有点愕然地看着林长清。
虽然林长清看向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含有绵绵的温意,还有一丝惹人心疼的痛意。
但此刻,凤英竟然对这个男人这些密密麻麻细致的情感,提不起了任何的触动。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否认什么?攻击什么?
凤英直愣愣地看着林长清。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接下来,准备有什么算计?
没错,她很确定,是算计。
林长清一副疼痛不忍的样子,看着凤英,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英儿,你非要我说吗?
林家从来没有贪污,谈何凤家来填补贪污的缺口?
两年前,会传出林家贪污的传闻,不过是那时候的国库空缺罢了。
父亲又是户部尚书,正好主管这件事。
本是国家的税银收取数量远远低于预期,不知怎么传,就传成了林家贪污了这些银钱……
可林家若真犯了这么大的罪,现在的我,还有家父,还怎么能好好地站在这里?父亲的官职,又怎会没有一丁点变故?
两年前,林家的确从凤家支取过一笔钱。
可那笔钱,不是凤家补交的税费么?
那年因为税银缺口太大,父亲无法交差,所以一直加紧调查到底是哪里的税银出现了问题。
他日以继夜地伏案,终于查出凤家有一笔很大的税银亏空没交。
大夏律法,税银若是拖欠到了一定时候,是入了刑律,要坐牢的。
那一年凤家的税银,拖欠了整整半年之久,早就到了判刑的标准。
父亲为官行事公正,查到了这么大的缺漏,原本要去凤家拿人。
英儿,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劝住了父亲,说我私下来找你和凤家,将这税银补上便可。
我记得那日,你和凤家主都十分感谢我没有将事情闹到明面上。
只是,我那日从凤家领银钱,乃是公事,是凤家本需补交的税费。
怎么就传扬成了你和凤家出银钱给林家填补贪污的亏空?
英儿,这岂不是,空穴来风、随意栽赃污蔑么?”
凤英眼中的寒意重了几分。
她看着林长清,林长清怎么巧舌如簧地给自己和林家洗白、说林家没花过凤家的银钱,她倒没有太在意。
让她感到十分惊异的,是林长清在编这些“拉凤家下水以给林家洗白”的话时,竟然演得那么真、那么生动,好像他作假的事件情感,也跟他亲身经历的一样。
如此,倒是跟林长清出言哄骗她置换《旧论》的一幕幕,对上了。
只是,林长清哄骗她的,除了《旧论》一事,可还有其他?
临城的匪山上,林长清为了救他,被虫蛇咬中毒、被追杀她的人砍受伤,他贴心地照顾她,给她包扎,温柔有力地安抚她,不顾性命给她吸出她中了毒箭的伤口上的余毒……
曾经的一切温柔细腻,还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还在眼前,又化成满含爱意的箭,刺进她的心底。
难道这一切,真如凤月淮所说,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