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咱们五小姐爽快!”文小姐笑眯咪的瞧着坐在炕边伸手递包子给她的薛五小姐。
屋子里的空气一窒,既有笑五小姐眼皮浅薄的,也有等着看文小姐笑话的。
文小姐这么敏锐又通晓世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姑娘心里想的是什么?
微微一笑,文小姐也不点破,拿了那累金丝凤钗走到薛五小姐身前盈盈蹲下。
“你真的愿意把好吃的包子给我?”文小姐笑着问坐在炕上的小人儿。
五小姐点了点头,伸出已经被攥的有些变形的包子递到文小姐嘴边,嫩嫩的声音又脆又甜:“姐姐,吃!”
文小姐就着五小姐的手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了几下,咽进了肚子。
“真好吃!”文小姐摸了摸五小姐的头,笑着把金簪递给五小姐道:“说好的,这是姐姐给你的谢礼!”
屋子里的小姐们都有些吃惊,只金子就要五十两,还有宝石和做工,我粗粗的估计下来,只怕没有一百五十两是不够的。
折合成银子,可差不多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一口包子可太贵了!
徐大小姐满脸的震惊,接着瞪了自己那个坐在炕上紧紧的护着包子的三妹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徐二小姐在一旁用帕子掩着嘴,一双眼睛微微的眯着,似笑非笑的瞟着我。
瞟我做什么?
又不是我拦着你妹妹不让她要的!
蒋二小姐面上的笑容有些苦涩,笑着称赞了一句:“文姐姐好大手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是想起了蒋夫人给蒋大小姐置办嫁妆时的难处吧?
蒋将军虽然在这边关驻守十年,但这白城乃苦寒之地,能捞些油水的机会更不多。更何况蒋将军一心想着升官晋爵,更不敢做出了那些盘剥的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反而要常常的自己贴了银钱出来孝敬上峰,只怕家底未必有多丰厚。
如今既然要把蒋大小姐嫁到那耕读世家,自然不能将嫁妆置办的太薄,让女儿嫁过去之后被人小瞧。
要知道这些清流文臣大多出自江南鱼米之乡,那江浙近些年可是十分讲究十里红妆的!
“我不要!”坐在炕边的薛五小姐头摇的像拨浪鼓,说什么也不肯要文小姐手里的簪子。
薛五小姐再次震惊到了大家。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谁不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首饰,更何况那簪头的凤凰用细细的金丝累成,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层层叠叠的光芒,就是在祖母的私藏里都未必能寻出工艺这么好的物件来!
薛五小姐咬着嘴唇的样子分明就是十分喜欢,但仍旧坚持的说着自己不要。
文小姐见了格外欢喜,又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片金镶玉羊脂玉的玉佩来和那簪子放到了一起。
“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快拿着!”
徐大小姐的面色愈发难看,好像十分惋惜自己的妹妹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一般。
薛五小姐伸出小手摩挲了一下那温润光滑的玉佩一下,马上缩回了小手,怯怯的抬头望着文小姐开口道:“我可以借姐姐的玉佩玩几天吗?”
文小姐哈哈的大笑,摸了薛五小姐柔软的头发一下,温柔的对薛五小姐道:“什么借啊!这就是你的了!”
说罢文小姐就要一股脑儿的把东西都塞给五小姐。
五小姐红着脸连连摆手,小声的道:“不行!不行!我娘不让我收别人的东西!”
文小姐笑得更厉害了,学着我平时的样子刮了薛五小姐的鼻子一下,俏皮的道:“我们五小姐真是懂事!”
五小姐抬头瞧着身型高挑的文小姐甜甜的笑了,一张小脸通红。
薛五小姐知道随便收人家贵重的东西不行,却未必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那羊脂玉佩虽然也是美轮美奂,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金玉相接的地方却是白璧微瑕,只不过在闪亮的新金的映衬下不明显罢了!
这样胜在做工精巧,心思奇特的物件虽然难得,但往往价值不会太高。
我笑着上前牵了文小姐的手道:“姐姐虽然是好意,只是贸然送了这样贵重的礼物,人家也是要费心思的!”
我这是委婉的说,虽然薛文两家也有交情,但薛家毕竟是端着官老爷的架子来和文家交往的。贸然的送了这样贵重的物件,不仅薛家会觉得文家动机不纯,文家也难免招来个攀附的名声,落了下成。
商人讲究的是一本万利,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文小姐是万万不会做的!
文小姐拿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出来,只是不想让这些所谓的官家小姐们轻瞧。
这种微妙的心思于我而言再熟悉不过!
文小姐是个心里透亮的人,一听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拉着我的手道:“妹妹说的有礼,倒是我没想到了!”
我趁胜追击,从她手里拿了那簪子出来踮着脚重新把簪子插回了她发髻上,促狭的瞧着她:“但也不能便宜了你!”
“我看就把那玉佩给我们家霖儿留着玩吧!”我怒了怒嘴指着她手里的玉玦。
“好!好!都依你!”文小姐拉了我的手,将那玉佩递到我手里:“那就你把这玉佩拿给五小姐吧!”
她是怕薛五小姐仍然不肯收,难免有些尴尬吧!
我笑着接了,将那玉佩掂了掂,笑着道:“你就不怕我自己匿下了?”
文小姐一叉腰道:“本小姐不是还在这瞧着你呢!”
我笑着拿了玉佩给五小姐,假装对她耳语却用一种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道:“快拿着,这我从你文家姐姐那骗来的!”
桌子对面的徐三小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变的盯着我手里的那块玉佩。
薛五小姐被我的话逗乐了,却仍旧不肯收下,羞涩的笑着道:“四姐姐告诉我不能夺人所爱!”
薛四小姐虽然出身薛家,却是个风光霁月,行事磊落的人!
为什么从前薛郎说起自己的这个四妹妹,却只是说她性情顽皮呢?反倒是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大妹妹更得她的敬重!
亏我前世以为跟了薛郎可以安稳半生,原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我轻轻的弹了薛五小姐的脑袋一下,笑着嗔道:“怎么?难道我不是你的姐姐?
好一阵劝说,薛五小姐才收下了哪块玉佩,我帮她系在了里面的汗巾上,那长长正红色的穗子一直垂到了她的裙摆下面。
薛五小姐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满脸的兴奋和满足,笑着摩挲挂在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
各位小姐见了她的模样不禁莞尔,我趁机招待大家尝了那糕点。
文小姐捏着一块榛子酥道:“刚才那糖包子里带着点桂花味儿,又带着点玫瑰花的香气,现在这榛子酥既有榛子的香,又有栗子的甜。”
我提着粉彩茶壶轮流的给她们添了一杯茶,笑着答她的话:“姐姐真是长着一张好灵巧的嘴!”
刚说了这话,那边炕上传来扑通一声,接着就又闹起了小女孩的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我忙搁下了茶壶去瞧。
一炕的碎瓷片,褥子和大坐垫都已经湿了,泡过了的茶叶蔫蔫的沾在上面,好不狼狈!
徐三小姐和薛五小姐已经滚作一团,两个人在炕柜前面缩着,徐三小姐压在五小姐身上不住的扯着什么东西。
“还不快去拉开!”我指着炕脚训斥两位小姐身边的人。
徐三小姐的乳娘忙白着脸去拉三小姐。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是使尽全身力气能有多大,马上就被乳娘抱在了怀里。
就是这样,徐三小姐仍旧怒气未消,原本白嫩的小脸憋的通红,小手小脚胡乱的蹬着,要从乳娘的怀里挣脱出来。
那胡乱摆动着的手里,攥着几根大红的丝线。
再看一旁的薛五小姐,依靠在自己乳娘的怀里,抽抽嗒嗒,脸上的泪不断的落下来,却只有哽咽的声音。
乳娘眼角通红,搂着薛五小姐轻轻的拍着,不住的安慰她:“姐儿別怕!別怕!”
虽然是主子,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看见她被欺负也十分心疼吧!
两位都是世家的小姐,周围又围着一群媳妇妈妈,偏偏就打了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原本就该责问下人。偏偏两位小姐身边站着的都是自己家的妈妈,我也不好开口训斥!
一旁站着一个端着水盆身材微丰穿着蓝绿色比甲的丫头,我识得是我屋子里名唤兰汐的二等丫鬟。
我指着她骂到:“要你们做什么用的?好好的怎么就看着两位小姐打了起来?”
“砰”的一声,兰汐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地上,那水足的泼了她一身,绿色的比甲全都贴在了身上。
她的声音异常的颤抖,哆嗦着嘴唇道:“奴婢.....奴婢.....有罪。”
我叹了一口气!
瞧着这丫头也该是十六七的年纪了,应该早就做到了大丫鬟的位子,如今却还煎熬在二等丫鬟的等级,可见心性有多愚钝!
若是个明眼人,只怕一眼就看出来我并不是想训斥她,不过是想借着她警示那两个小姐身边的仆妇们罢了!
要是兰泠,只怕早就趁着这机会哭诉两位小姐是怎么打起来的了吧!
偏偏这丫鬟张口就是一句“有罪”!
这下就是不干我的事我也脱不了干系了!
我心里不禁怪起了兰泠,这丫头不过去蒸个包子,怎么这么大会子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