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七年嚎月(七月)金无(十五日)巳时三刻】
各队伍从兔屋出发,开门所见,不是深山幽林便是石谷寒池,空气潮湿,鸟唱虫鸣。
陈潇所在队伍,在斜坡的密林中,除了身旁队员之外不见其余人物。
“武兴,现在该怎么办?”陈潇不由找笙来拿主意。
笙四望,道:“我们有地图,可以用地图确定营地方位,但地图并不显示任何地形,这无疑要费一番周折。”
一女声起:“何不先确定队中领导,方便队伍行动统一?”
众人一见,乃是维图奇哈塔奇出言。
笙反倒问她:“维图奇哈塔奇。先前听总执教报名,你似乎不是修学生啊,可你这身分明是嘉烈弗星的风格。”
这女字一笑:“我是随家人从嘉烈弗星移民至此,身份上可是个天国人。你们今后叫我哈塔奇即可。”
笙明了一应:“原来如此。”转而一言,“选队长一事,你们定夺便可,我也不参选,只听吩咐。”
陈潇一诧:“武兴,你可是——”
“诶。”笙即刻断其话语:“我只是想留着空闲以多观察,可在队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你们莫要多想。”
队中赵归海出身道:“既然武兴心有安排,某斗胆自荐来作这个队长。”
“你还是这么爱出风头。”唐绒在归海身旁一言责道,肢体暧昧。
笙一眼看穿,笑问道:“你二人莫非是恋人?”
唐绒欢喜道:“我二人自小相识相亲,本以为拜府便要分别,不曾想缘分难断。”
“队长一职常要定夺是非。”绰奴走近问道:“洛安可能公正无私?”
归海正经起誓:“在下保证,任了队长一职,必公正无私。绒儿懂我为人,若真是违其所愿,也定不会多加责怪。”
众人且信其言,归海担任此队队长,队中行进作战事宜全权交由其指挥。归海即以地图判断营地方位,令众人以缩地咒印快速前进。
众人一路绕着山坡,望山顶而走,仰赖咒印,疾步如飞。行至林中半途,笙一恍见石下似压着一张黄符纸,即呼:
“各位当心!”
话音犹在,而林中咒光四射,无数树根盘绕而来。危险即至,归海、唐绒二人心有灵犀,登时各唤黑色咒印召来一柄利剑,绕着众人边行边斩,身法灵动,配合默契,纵树根各方而来却不得伤人分毫。
其二人所施咒印名为“虚空通咒”,可将物品寄取于虚空之中。
忽而,四周树木拔地起身,竟活动开来,卷起落叶纷飞。
“需尽快找出并毁灭所有布在林间的符咒”笙即刻提醒道,并一指来时所见巨石:“那颗巨石下便有一张。”
听此言,绰奴即刻合掌击出一颗白星往巨石射去,瞬间便将巨石轰得粉碎,符咒亦毁。
笙见状道:“还有其他符咒散布。”
然而树人凶煞,舞者飞叶,四面猛冲而来。众人见状才欲逃脱,忽闻身旁一声龙吼,一头紫色飞龙腾舞当空,以龙尾狂扫一片,落地将其余人盘绕身中。
(爬上我身。)
一语神念贯入他人脑中。全无迟疑,众人皆攀上龙背,骑龙飞空。然,树人不死,飞叶犹存,合出一尾巨龙正欲追击。树人与飞叶中,一点光芒闪烁,猝然一声震天巨响,轰得土石纷飞,树烂叶落。尘埃落定,林中已再无动静。
“陈潇。”笙骑在龙背上呼叫道:“这样飞过去可太没意思了。”
(可先生没说不让飞啊。)陈潇念意道。
归海也是赞同:“没错,这样飞过去不违规。”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哈塔奇说道:“往年肯定也有会飞天者,先生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绰奴一想,道:“在天空总不能贴上符咒吧。”
乍然一道雷光伴随虺虺一声震雷巨响击中飞龙腹部,引得一声凄厉龙啸,随即飞龙直往山地坠去。众人见状,皆跳脱龙背,或化风,或突起石峰承载,皆安然落地,潇潇洒洒,而身后一声响,紫龙坠落山地。
“你们怎么也不救一下陈潇?”笙问道。
其余四人不约而同道:“以为你会救他。”
笙不好意思笑道:“魔龙人一向体格好,应该无大碍。”
“可刚才是什么东西把他给打了。”绰奴问道。
忽然,地面一震,又一震,似有庞然大物接近。
“很快就能知道了。”笙望着前方道。
归海稍加查探,发现众人所在是一座山崖,而陈潇已坠落崖下山涧,不知伤情。地震愈强,轰声渐剧,忽而山峰上伸出一只巨型石掌扶着山脊,压烂一片树丛。
“来了。”
众人召出咒印以待,绿光交相辉映。一句吼声起,一座石像巨人攀山而起,摧烂土石树林,觅见众人而气焰更凶,奋起而来。
“我们要主动出击。”归海说道:“后面是山崖,等它过来,我们处境会更危险。”
“陈潇怎么办?”绰奴问道。
唐绒将手中剑放回虚空中,张开双手依靠气之元素压缩空气,并回应道:“只能先把石头巨人解决了,再去救陈潇。”
哈塔奇双手按在地上,在山脊上召出无数树藤绑住巨人石掌,渐而蔓延至其身躯。绰奴则合掌架势,聚集一颗闪耀白星,纯度渐升。
石像巨人张开嘴对着山崖众人,口中闪烁光芒,霎时便是一道雷电射去。归海早有预料,施法在众人面前突起一块石壁挡下雷击,随后对准巨人头部,一弹指,将石壁精准射去。石壁虽中正巨人门面,巨人却毫无痛感,另一只手抓起山峰上几颗巨石即猛然投射。巨石将至,归海缩地咒印一闪,现于众人面前,拔剑极速三劈四斩将所有巨石斩成碎块,另一手撑掌,即将碎石反击,如炮弹般轰击在巨人身上。
“必须破坏符咒才能将之击败。”笙在后出谋划策:“一般此种符咒所生之物,符咒都会被埋藏在身体某个部位之中。”
哈塔奇在前说道:“它的身躯聚合致密,树藤找不到缝隙扎入身躯。”
“让我去试试。”
唐绒强压着手掌间的气弹,舞着咒印疾速飞向巨人,任巨人挥掌阻拦,灵动闪避,突至门面,释放气弹而遁走。霎时间气弹爆散,直将巨人头部炸得稀烂,众多碎石夸夸啦啦落地。唐绒飞回队中,却见巨人没了头部仍然站立山间。
绑着巨人左手的山峰突然断裂碎烂,巨人登时踏山猛冲。绰奴即刻射出掌中白星,正中其身,轰开碎石一片。然而巨人身壮,非但不倒,反而继续横冲猛撞,踏烂山间树林,踢飞山坡巨石,闹得地动山摇。
众人勉强站住了脚,而山崖已被震土松石动,即将崩解。是时,但闻身后山涧冲出一声龙吼,一条紫龙卷着许多白星冲天而上,聚出一颗耀星,直射山间巨人。
乍然天地黯淡一闪,轰声震荡群山间,巨人已崩做千百碎石飞散,落在山间遍野。而一颗飞石正坠击山崖,顿时令山崖崩解塌陷,陈潇即刻飞救众人,而唐绒带着归海飞于半空无碍。
陈潇背托笙、绰奴、哈塔奇三人飞行,落至山顶平地,化而成人。
“怎么不飞了?”笙笑问道。
陈潇一哼声,委屈道:“我才不带你们飞。被打了不说,还没人救我,可给我摔惨了。”
三人皆笑,唐绒与归海迟些赶到。众人重新确定了去往营地的方向,望群山间多有动静,不时响声乱作。而近邻对山半腰处,正有尘土飞扬,尘未落而再起,凶猛可观,缓缓才传来爆炸响声。
归海决定让陈潇化龙飞渡众人前往搭救。飞行越近,可察战况,原是十余块咒碑舞动,神力凶猛,困住的是于臻、王子康、宋琦、孙禹、李煜卿、歇留尼尔六人。
众人神兵天降式落地来援,然而咒碑威力强劲,翻山土,摧坚石,即刻也将归海六人困住。
而咒碑解法甚易,咒文铭于碑上,只需将石碑摧毁一角,使咒文不全即可解之。可众人在咒碑攻击中来回躲闪防御,才欲还手便要再吃一击,即便寻得良机斩上一刀,才觉石碑坚硬,非强击不可伤分毫。
陈潇欲聚出耀星将之悉数摧毁,却忽感一念:
(不要出手!你看其余的人,这些石碑攻击很强,他们都不敢用御阵抵挡,只能变着法躲避,唯独你可以试一试,磨练磨练御阵。)
倏忽一击白星射来,陈潇躲闪不及,赶忙强唤御阵,霎时轰爆,随而走出烟尘,毫发无损,即见着哪有白星射出便往哪挡,时而吃一击,时而勉力连接几击,御阵仍可撑住。
正当陈潇练得无顾旁人时,笙闪至其身旁,一笑:“好啊,你竟还练起来了。”霎时一击白星即至,笙竟身如幻影般微闪避开,不使击中,而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呀。”
“你不是也在练吗?”陈潇站定与笙话语,任咒碑白星飞炸御阵。
笙又微微一闪,躲过一击白星,同时回道:“我可不是在练习,我是在等别人破解。”
陈潇在尘中隐见着笙道:“难怪你刚才两次都不出手。”
笙轻松道:“我要是出手,你们也就没什么体验了。况且我也有言在先,只做观察。”
“那你应该很厉害吧?”陈潇挺着御阵又吃三击,稍一动。
笙稍往侧边一闪,一击白星击中陈潇御阵,而在侧边烟里说道:“我算不上厉害,比我厉害的人还多着。”忽而一转话语道,“哦,有人破了一个咒碑了。”稍一顿,“这个气息,是于将军家的次子——于臻。”
陈潇在烟尘中寻着笙道:“善至的父亲是个将军?”
笙声音就在侧旁响起:“嗯。此外,凌北川,叶无存,卫典三人也是出自将军侯爵之家。”
“那你觉得班里,谁最厉害?”陈潇一直对此好奇,寻着机会终问出口。
“很难说。”笙道,轰声偶尔将话音也盖住了些:“很多人应该都会觉得是张浩龙最强,毕竟近来名声雀跃,但我觉得总体而言,相比于疾辛,张浩龙便要逊色一些。”
陈潇忽吃了好几下连击,御阵松松要垮,勉强问道:“疾辛?疾辛不也夸过飞宇吗?”
笙笑了两声,道:“疾辛可是两年前就被冠以‘天晓之承’荣称,被视为同辈中的全才。单方面而论,他可能不是最强,但以集体作战相论,他一定是最出色。”忽有一感,“嗯?这咒碑有点不对劲。”
倏然一颗白星轰爆陈潇御阵,直将人轰飞二三丈远,倒在地上叫苦不迭。
“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陈潇还未爬起身,一颗白星又到,危急之际,鬼影神行即出,闪现他处才未负伤。未歇,又有两三座咒碑瞄准陈潇而射击白星,再一闪,见那处被炸得土石冲天。
“实在破不了啊!能走就走啊!”一喊声不知从何处传出。
陈潇起身要逃,而白星乱射,烟尘弥漫,全寻不着其他人身影何在。渐而,咒碑射速越快,陈潇乱闪而躲,气力将竭,又怕伤及他人,不敢聚出耀星来。突然出陈潇现身处,一颗白星已至身旁,轰声即响,虽是擦身过,却也受波及,随即飞身滚地,人至山坡边,犹未反应,又是一爆,登时土石裹着人飞下坡去。
坡下,陈潇耳鸣不绝,头晕目眩,扭着身挣扎几下,神情逐渐狰狞,身体也起了变化,不出半分钟即化作枯瘦邪童。邪童起身,欲赶上坡去会会那些咒碑,忽而林中起一声:
“且慢。”
邪童转目望去,一位披着一袭风袍,面目俊朗的男子站在那处,神神秘秘而迈开步子走来。而此际坡上仍爆声不断。
“你是谁?”邪童走下坡来问道。
这穿风袍的人回道:“我特地来将你遗失的东西还给你。”
“遗失?”邪童第一刻想到了失踪的阿兹洛宝石项链,即一口回绝道:“我不需要,我没遗失东西。”
神秘人微微一笑:“魁杀,这是你遗失的第一样东西,你的名字。”
邪童心中一咯噔,脑海中一直失落的某处似乎瞬间被弥补:“魁杀。”他轻轻念道。
神秘人提手轻抚邪童脸颊,温柔道:“现在还给你第二样遗失的东西,你的容貌。”
渐渐然,邪童体肤黑色褪去,白嫩的肌肤随即扩散,脸颊丰满,躯干不再骨瘦如柴,双眼灵气逼人,头发渐长。他看着有血有肉的手掌,道道还未深刻的掌纹,有些颤抖;抬头看向那高大的神秘人,仿佛天神现世。
“以后,你就是魔龙人,魁杀。”神秘人话语轻柔道。
“你究竟是谁?”魁杀望着那人面庞,深深烙印在心中:“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和样貌?”
神秘人抚其臂膀道:“为了魔龙族的崛起,我广交天下奇能之士,你的存在,包括你的名字,你的相貌都是白王——洛萨科图伊莎——告知与我。此外他告知我,你将会历经磨练,成为带领魔龙族崛起的重要人物之一。”随后使虚空通咒,取出一杆怪异长枪,枪头如一把闭合的纸伞,无尖亦无边锋,却是通身钢铁一体,“这杆枪交给你,你不一定非要会使,只要你保存好。将来时机成熟,我必将其玄机全部告诉给你。”
魁杀全然信任,将长枪附上虚空通咒收为己用。
神秘人再问道:“你身体里那个叫陈潇的人可在?”
“他沉睡了。”魁杀说道:“我已经有名字和相貌了,就不需要他了。”
“先不要杀他。”神秘人道:“白王说过,陈潇将会对你的成长产生极大的帮助,是将来魔龙族崛起必不可少的一点,希望你能留着他,和他共生共存。”
魁杀听了这话,回想初入模拟战斗时,陈潇那颗耀星,心想道:“他实力不行,可无奈天资加成下,也有非比常人的强大……或许,留着他,会更好些。”
“好,我不杀他。”魁杀允诺道。
神秘人叮嘱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磨练。只要你付出足够多的努力,无论什么人都无法阻挡你。”言行突兀一变,走远去。
而远处林中忽现几个人影,跃身几步即出林中,乃是张浩龙闻声带队来援,手中握着一柄青杆直脊八尺长刀。好巧不巧,正撞见坡下神秘人与孩童。
“何人?!”浩龙厉声一喝。
神秘人反身便隔空一掌打中魁杀,令其倒地渐化作陈潇。
“那不是陈潇吗?”林唯英在浩龙身后道。
浩龙当即命其余众人去救陈潇,而自己劈刀转风落在神秘人面前,登时怒睁双眼认出人来:“影罗!”
神秘人一笑:“你这岁数能认得我,可是不容易。”
浩龙冷笑一声:“年幼时,我可是很崇拜你,每日勤学苦练,为了成为你那般威风人物,没想到你却是个逆贼,真叫我心寒。”
影罗意味深长一笑,道:“真难得。”
浩龙咒印一变,身披铠甲,流光幻彩,元素皆完备而旋绕于双肩,架势汹汹,怒言道:“今日我就要将你这逆贼抓拿!”
影罗仍轻松站着对话:“没有人能抓拿我。”
其口未合,浩龙当即奋力横斩一刀,而影罗瞬时无踪,刃气斩倒树林一片。无需目视,浩龙以神识瞬间捕捉,闪身而去,现身之际影罗即在面前,即刻猛然一刀劈下,一纵裂开树木数十棵。
影罗悠然现于其身后展笑颜,极似捉弄。浩龙回身又一斩,再倒树木成片,见状,霎时怒气腾升,神识倏然扩展,惊骇旁下队员;随而手中八銐光芒集聚,能量飙升,脚踏裂土,神识追踪而时刻斩击,树木冠枝如雨纷落。然影罗疾速灵动,神识万般追斩皆未伤分毫。
猝然,浩龙踏裂山土狂飙而上,才见身影便已落刀,刀锋即落,山峰辄断;再追一影,狂力又一刀,劈断山腰万丛树;身未明人已去,两影现空厚云分半,轰声乍起,刀斩已破三重涧;电光不及速,影留半片空,不见人,不见刀,叶片两瓣,树开半身,水断,山也碎烂,厚云不幸免,清风也断头。
乍然一声响,陨星落山间。原是浩龙受了影罗一掌,堕空落地。而影罗正悠然悬其上:
“很凶,很猛,但是,还不够。”
浩龙挺刀起身,稍调气息:“要是那么容易就死在我刀下,我当初也不会把你当作目标。”
影罗落在其面前道:“你太依赖武功、力量、速度,纵然凶猛致命,却什么也打不着。现在的人已经不是旧时代的人了,血种里有宇宙赋予的至强力量,还学旧时代的那一套,可真是暴殄天物。”
浩龙登时恍悟,一笑:“叛变后去当了教书先生吗?”
影罗不应,霎时身一变,一拳已在浩龙腹上,而浩龙却是个残影。
“这才有点意思。”影罗望向高空,浩龙正在那处。
“用此等诈术,可真有些令人耻辱。”浩龙悬在半空道。
影罗风袍消散:“你不还是用了吗?”张开胸怀,“来吧,让我看看你领悟了些什么。值不值得我动手。”
浩龙一挥刀,霎时万嶂石凸,而影罗无踪,手掌一握,光芒包覆一个黑影悬在远处半空。下一眼,浩龙突至而斩。峇声刺响,影罗正被束在光芒中握着一根铁棍抵住八銐刀锋。
“真开窍了?”
话音犹在,影罗不见身影。浩龙当机立断破障疾飞,察觉分明,一刀猛扣那半空无影处,一闪,反是影罗劈了浩龙一棒,使其再度急坠山间。
“不足,不足啊。”
烟尘爆裂,浩龙猛冲斩刀而来。刀棍将接,当空炸裂出一颗火球,震出冲击卷扫山林。声未歇,两影现空,爆出空气冲荡,一身影又急坠而下,将接山地而呼啸升空,远远扫出一道刃气狂卷。影罗忽现浩龙面前又再失踪影,而白芒一闪,又当空爆出一颗巨大火球,冲开白云,气压直将地面树木压得碎烂。
忽而轰声一响,一座巨山竟瞬间崩塌,尘土弥漫冲天。
影罗四闪,而浩龙悬于半空指刀,指到哪处,哪处方圆十里土地崩裂,草树皆成碎屑,是称绝技——天魔一刀。
“这么乱来,你可是要受责罚。”影罗之音现于半空。
浩龙毫不理会,神识每念皆紧锁影罗所在,定位辄斩。忽而影罗与其对面于半空,浩龙还未见着身影便已使出天魔一刀,可影罗现时混身无伤,反而展露笑颜。
“不妨多试几刀。”影罗笑颜道。
浩龙将刀放下,严正一脸:“你究竟是人是鬼?”
影罗嘻嘻笑语:“当然是人。”
浩龙再问:“你正面受了我一记天魔一刀,怎会无伤?”
“天魔一刀。”影罗呵笑一声,道:“可真是狂妄。莫说是我,就算是在奇迹森林中,找出几个人来试你这所谓天魔一刀而无伤者,简直太容易。”见浩龙不语,脸色铁青,再言,“招式不是越震憾凶猛越能杀人。你现在只懂得如何抓我现形,却仍是不能伤我分毫,可有想过为何?”浩龙思衬不语,影罗继而道:“这与速度无关,即便立定不动,我也毫毛不损。也与武功无关,我只是随意想到哪里便到哪里。与科技也无关,这其中蕴含着新旧时代的本质差别,一副肉体,一滴血。宇宙历史进入新时代四百年以来,懂得何为新时代的人却只有寥寥百号人。与你这种除了身体方面之外,其余方面仍停留在旧时代的人战斗,就算多少万万亿也不能伤我分毫。而我,”提起手中铁棍,“一根随意捏造的铁棍,就能把这万万亿人杀个干净。”随而将手一放,铁棍掉落足下山林,“等王朝崛起,你们都将在史书中被一笔带过。”全身膨化作黑雾卷入一个细小黑洞中,消失于半空。
浩龙仍悬在半空,看着遍野狼藉,感到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寒意翻卷心中,似乎连手脚也被冻得生疼。
说那山坡下,林唯英正召出复苏咒印为陈潇疗伤,其余几人已赶上山坡去救援。浩龙飞落来见:“陈潇情况怎样?”
唯英回道:“性命无碍。”一转而问,“影罗呢?”
浩龙一叹息不应,望着坡上尘土滚滚不歇,轰声仍在作响,便提刀飞上坡去,正撞着一座咒碑,抡刀便剁了个稀碎。旁侧里白星冲出,他侧刀一打,挡下白星,一步即过烟尘,斩下一刀辄再破一座咒碑。忽见当空一人奋力投枪,正中咒碑,落地扭劲便将咒碑破除,舞着枪又往尘中去。浩龙见这尘土着实碍眼,提刀,扳着刀面一扫,一阵狂风吹得树木乱摆,尘土卷走远处,遍野了然。得见林中近十余位同窗已合力将咒碑清得差不多,浩龙返回山坡下歇息。
唯英见其返身,便问:“上面情况如何?没人受伤吧?”
“解决了。”浩龙冷淡回道:“看起来无人受伤。”随后找了块平整碎石作垫子坐下,把刀靠在肩头。
须臾,十余人或飞或奔,皆下山坡来。
“陈潇受伤了?”笙近前看望道。
唯英照实说来:“我们赶来,正好看见他被影罗打伤。伤应该快好了。”
“影罗?”归海一诧问道:“影罗怎么会在这?”
孙禹也感惊奇:“对啊。影罗不可能会在天国吧?”
“的确是他。”坐在一旁的浩龙说道。
唯英点头跟道:“嗯,浩龙还跟他交手了,不过,让他跑了。”
浩龙低头苦笑,淡淡一声道:“他不跑我就没了。”
笙见林中树木乱倒成片,地缝开裂,远可见山峰断得平整,可想浩龙动了真本事,有可惜没能亲眼瞧见这一战;安慰道:“人没事就好。要抓住影罗可非易事。”
话间,陈潇朦胧苏醒,气息仍然虚弱。
“陈潇醒了。”绰奴细瞧见了动静,呼道。
唯英在其身旁问道:“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潇勉强爬起身来,见着一群同学正看着自己,顿时害羞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笙告诉陈潇是唯英一直在为他疗伤,陈潇才赶忙谢过唯英。众人见着时赶正午,都是一早上奔走,多少有些劳累,便合计着在山坡下修整,用过午餐再上路。然而多数人此前不知安排,并无备着餐食,却巧陈潇腕灵中尚留存些许在来天国前储备的便餐,即分众人食用。
餐后众人继续赶路。而于臻心出一计,让陈潇使出鬼影神行探路,以防被暗中设下的各类陷阱符咒突袭而再处险境,陈潇应之。
随即众人一路翻山涉水,接连轻松破除陈潇探出的陷阱,前进飞快。然而陈潇用法频繁,终是疲乏下来。众人拿出地图对照,发觉去往营地的路途尚不过一半。
陈潇登时一恼:“干脆我用众星,一路炸过去得了,也跟鬼影神行效果一样,还轻松不少。”
秦紫叶却出言制止道:“不可。你众星威力非同小可,数量且多,若是路上正巧有其他同学,只怕难免伤及他人。倒不如就这么走,我等三队同行,人员众多,要破陷阱也不是难事。”
众人听其理,再度穿行山间密林。而一路许久却再无阻碍。浩龙发觉有异,察觉山林来来回回竟似有些眼熟,似乎此前到过,使众人留步而察看地图,却分明自身坐标愈近营地所在,众人皆道是多疑了,唯有笙神情异样。
“不对。确有异常。”笙在群中道。
听笙一言,浩龙更信自己直觉,操起一刀毁坏一片山林,即命众人前进。
再行一路又觉眼熟,却不见被斩倒的山林。浩龙留步观望四下,走到一棵树前,稍顿了会功夫,返身又命众人前行,众人虽不明了却也任他设计。又行路一阵,浩龙停下,似有目的地走到一棵树下,众人皆是好奇,一同围观过去。
赵文虎近身问道:“飞宇,你这走走停停,究竟为何?”
“我等应是已经入了幻境。”浩龙看着树干说道。
“幻境?”
众人不明为何如此判断。浩龙一手按着树干,一边说解道:“先时过处,我特意选了一颗树,那树干上与我齐肩处正自然生有一口凹陷。你再看这树上。”
众人随看其手按处,正有一处凹陷,再与浩龙肩膀对去,恰好是齐肩。
宋琦从未察觉心生幻感,不敢确信:“这——莫不只是巧合?”
归海却道:“同样的凹陷,同样的位置,自然而生可难有这等巧合,而且,我也总觉得这段路有些熟悉,似乎反反复复来过几次。”
浩龙再说道:“此前,在那凹陷中,我以指甲划出一道痕迹,如今这处凹陷中却不见划痕。”再拿出黑图解说,“据黑图标记,现我等与营地已近在咫尺,看似我等不断行进,然一路只有山林,且平静无人般,若我等真已在营地附近,那至少可闻其他队伍在不同方位上战斗的动静,以此可见我等身处,绝非寻常幻术。寻常幻术只是改变视觉感官,人实际仍是在现实中游荡。而虚实结合扰人视听,只有如梦般的幻境方能如此,如今之计应以找出破解之法为上,可我对于幻术了解甚少,实难应对。天国中唯离阳葬海王族最为精通,所以如今唯有武兴出手,我等才能脱身”
众人却见笙笑:“倘若我在其他队伍,今日十几位岂非要困死此中?尔等应尽力谋寻答案才是。且飞宇所言并非全对,幻术复杂,非三言两语能囊括总类,多说无益。不过,我倒确实知晓此种幻术,其名曰‘无我弥仙境’。”
“有人!”浩龙却警示:“来时方向有人接近,人数与我等相同。”
“怎么可能?!”于臻诧异道:“我等只是机缘巧合聚在一起,而其余队伍所在方向应更为偏反才是。”
“无我弥仙境。”浩龙挤上眉头,猜道:“若我猜得不错,来者应是我等这些人。且,恐怕武兴早已知觉吧。”
阿笙坦率而言:“确实如此。不过各位同窗,此谜乃先生们设与我等,各位何不尽欢再走?”
赵文虎担心道:“可时候已是不早,我等不知离营地还有多远路程,路上又会出多少险难,再耽搁下去,怕是要露宿荒野。”
陈潇听此番话,一想腕灵中储备便餐已经用尽,晚上自己可要进食,着实不想饿着肚子在林中逃难,也心生退意:“武兴,要是你能解这幻术,那就解了吧。”
“你们且听我一言。”笙解说来:“这无我弥仙境可是好幻术。这境中会现出我等虚影,但虚影也有自己的世界,在他们看来,我等也是幻境虚影。虚影与我等拥有同样能力,同样思想,而当彼此相遇,言行举止又会处于各自立场,造成微小差异。而环境中,伤虽疼痛却非真伤,死虽脱魂却非真死。”
“就像虚界中虚拟对战一样?”陈潇一问。
“确切地说,虚拟对战技术得以实现,很大程度得益于无我弥仙境的出现。”笙解释道:“故,在此境中,我等皆可放开手脚,与自己来一次全力较量,实是突破修艺境界的好手段。”
卫典听言而兴致起,道:“若真如武兴所言,既然来者是我等自身虚影,那何不各自为战,超越自我于此境中?”
众人亦觉有理。
浩龙一笑道:“你们可要找个好地方,若被飞宇误伤,可要自负。”
笙说道:“我自先心知肚明,便先行一步了。稍后再会。”说完便抽身离去。
归海牵起唐绒,对众人说道:“你们便独自为战,突破自我吧。我二人要双宿双飞了。”说笑后即带着唐绒离去。
浩龙则架起刀,豪气而立:“飞宇便守在此地,你们各自去吧。”
众人知其强悍,不与相争,即各寻道远去。
浩龙等三队人飞梭于山林间。忽然浩龙停下警示道:
“来了!”
只见左侧林中走出一人,惹众人惊呼:“武兴?!”
队中,笙却毫不惊诧,直往那人走去,二人相敬一躬,转身对众道:“各位同窗,我等早已在无我幻境之中,稍后你们也会与各自幻相虚影相遇。希望你们能经受磨练突破自我。笙先行一步。”一番话道完,二人随即相伴离去。留下其余众人不明所以。
浩龙说道:“前方人数确然与我等相同,如今已分散来寻。”又一告,“来人了。”
只见林中卫典,于臻二人齐齐走出,众人才信笙所言,队中典、臻二人相应而去。
浩龙神感一识,说道:“那个人在前面等着我,我也该走了,你们留在此地便可,你们各自的幻相已经来找你们了。”留下话后即刻飞速往前去会。
未久,队员各自幻相接连出现,一个个相应被约走,只留下陈潇一人等候。
再过不久,林中又走出一人。二人照面,连怯怯懦懦的稚气也毫无二异。此时四下已轰鸣起伏,战得激烈。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魁杀忽然在心中发念:(把身体让给我,我有话跟他说,你也在里面听着。)
陈潇没有什么主见,便依着照做。对面的陈潇刚想发话,见魁杀便已现身,即刻转而惊奇:
“你听得到他说的话吗?”
此时魁杀肉体虽是无伤,而灵魂还没从影罗那一掌中恢复回来,盘坐在碎石枯叶上说道:“蠢蛋,连幻相也是一样的蠢。既然是幻相,彼此在想什么肯定会有些相通。”
陈潇仔细观察其相貌:“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
“要不是那个人,我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更别说样貌。”魁杀调着气息说道:“你听着,我现在有名字了,叫魁杀。但是你别以为我知道了名字,有了相貌就不想杀你,是你抢走了我的身体,更因为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我绝不会原谅你。”
实然,魁杀听进影罗嘱托,只是心中一贯看不爽陈潇平日作为与性格,故而说出这番原先想说却不能做的话,以此令陈潇提醒自己身处危难之中。
“我没有害死希维!”陈潇反驳道。
魁杀越想越气愤道:“不是你?要不是为了找你,她就不会把我强留在腹中那么久,耗费自己的身体精元养着我!莫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时的我早已成型,即便是在蛋中,身躯被占据,我的灵魂仍有感知!不是因为你,还能因为谁?!她明明知道我已经存在……”
陈潇见魁杀忍着悲愤,转念一想,或许就是自己害死了希维。
“这个仇我绝对会记着。”魁杀愤然道:“要不是因为吃了那个人一掌,要不是我现在还很虚弱,我一定会把你杀了!你给我听着,既然魔龙国选择了你,那么现在,你就给我把天分都展现出来,不,应该说是你们。现在,你们就尽全力对战一次,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什么招式,只要谁输了,谁就会被取代,永远消失!”
魁杀身姿一变,化作陈潇。二人满面无主,如同被带了枷锁,受尽鞭挞而失去一切尊严的奴役,彼此对视,比照着镜子还要生动形象的自我映象已在眼前,丝毫不差。
(给我打——尽全力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