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悻悻离开,屋子里霎时间恢复了寂静,安老太君伏在暖炉边的小几上,背对着谢南楼默默流泪,那媳妇子便一声长一声短的劝她。
谢南楼很想爬起来问个缘由,无奈动也动不得,叫系统系统又不应,只能干瞪着俩眼看屋顶。
过了一会儿,那媳妇往帐子里瞧了一眼,低声在安老太君耳边道:“娘,您别哭了,初晴被吓到也许不是因为……”
谢南楼立马警惕的竖起耳朵,却只听到安老太君嘘的一声。
“出去说罢,别打扰了初晴休息。”安老太君打断她的话,扶着暖炉缓缓站起身,带着人往门外去了。
谢南楼心里咆哮,我不用休息,我想听下文啊!
屏风外传来吱扭一声,回廊里灌进来的风将珠帘吹的哗啦作响,转瞬间便停歇下来,房门再次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人走了。
谢南楼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放松了下来,便转着眼珠再次打量起屋里的陈设。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密室游戏中,每一间房间都有对应的线索,这是安初晴的房间,是他的秘密基地,线索肯定不少。
安府应该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摆设极尽奢华,家具用的上好红木,桌椅箱柜均包着金边银角,正对着床是一架花开富贵屏风,绣花里混进了金线,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照进来,金光闪闪,仿佛凝了一夜的露珠。
“咯吱~”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光线探进暖阁中,倒映出一条纤长的影子。
谢南楼立马闭起双眼装睡,脚步声很轻,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来人是谁,张季辰临走时在他手背上轻敲了三下,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要自己等着他回来,便偷偷把眼皮露了一条缝,从屏风下面往外瞧。
来人是谁?果不其然正是张季辰。
张季辰回身关了门,动作放的很轻,绕过屏风往榻上瞧了一眼,不可察的一笑,便自顾坐在了窗边,熟练的从柜子里取了茶叶,烧水煎起了茶,一副回了自己屋的样子。
谢南楼:“……”他是不是走错屋了?
“咳咳咳。”谢南楼用咳嗽声提醒他这屋里还有人,自己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张季辰拨着茶叶,抿嘴一笑:“你不用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被戳穿了,谢南楼干脆大大方方的睁开眼,嘴里打了个哈欠:“哈啊,好困啊……”
不就是演戏吗,他最擅长了。
张季辰给他倒了杯茶,客客气气放到枕头边的小凳子上,彬彬有礼的模样和刚才出口轻佻的登徒子简直不像一个人,就在谢南楼的疑惑中,张季辰笑着向他伸出右手:“我是你的游戏搭档,张季辰。”
谢南楼哽了一下,内心一阵狂喜,他很想伸出手使劲儿跟他握一握,可实在是动不了,只能干巴巴笑了两声:“啊哈哈,你好你好,谢……安初晴。”
张季辰依旧笑的温和无害,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顺势将茶杯端了起来,就道:“系统有交代你什么么?咱们两个是一队,可以信息共享。”
话一说完,谢南楼当即皱起了眉头,系统交代的游戏规则中有一条就是:“尽可能的找到游戏中的其他真人玩家,并在当天夜里十二点写在纸上烧掉,即可获得一分游戏分。”
谢南楼不傻,只是大多数时候有些呆,张季辰这句话有很明显的套话嫌疑,如果他不是他的搭档,只是随便一个游戏玩家,为了能获得举报分随意的用这句话去试探游戏中的人物,像谢南楼这种新手玩家很容易就会上当,从而暴露身份。
当然,反过来思考,只要张季辰伪装的好,又是个高超的时间管理大师,在后面的游戏中不露馅,能够在多人之间游刃有余,适当的给被欺骗者提供一些小恩小惠,他的身份就不会引起怀疑。
卑鄙!实在是太卑鄙了,他怎么忍心欺负自己这个柔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呢。
谢南楼飞快的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二人之间的差距,系统没说不能弄死游戏角色,万一这个无耻的登徒子要对他怎么样,他可是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南楼当即委屈巴巴的向他看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虔诚:“高手大大,求放过,我不过是个小菜鸡,虽然我不知道你举报了我以后我有没有什么损失,但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求你了,我可以给你当小弟。”
“你在说些什么?”张季辰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谢南楼见他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卖惨:“大大,你知道么,我不想出名,可我不想糊的那么难堪,太丢人了,我,我就想洗白一次啊!”
张季辰的眼皮子快抽筋了:“你想多了吧?”
有戏!谢南楼眼睛一亮,心说这是高手愿意放自己一马了,给自己递暗号呢,赶紧点头啊点头:“是是是,是小的想多了,多谢大大成全。”
张季辰总算明白他的脑回路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无奈道:“你的系统没有告诉你么,搭档在游戏中的身份在游戏开始前会提前告知的……”
谢南楼一口唾沫呛在了嗓子眼儿里,憋的脸通红:“……”
系统!又是系统的锅。
系统小小的冒出来了一下:“你昏倒了,我就没告诉你。”
谢南楼拒绝听她解释,反正脸皮已经丢了,丢了就丢了吧,将头一扭,做咸鱼状,他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毁了,游戏还没开始就在搭档眼里落了个白痴的形象,以后还怎么玩,人家要是因此不带自己了咋办?
“你可以动了。”张季辰忽然说了一句,接着弯腰搀住他的脖子,让他借力坐起身,好像根本没把刚才的乌龙放在心上。
谢南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可以说话了,还能动脖子了,就趁着他的力,慢慢坐起了身子,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四肢,身体还很虚弱,但手脚没什么大问题,再将养上几日应该就能下地了。
张季辰收回手,也道:“我早先给你检查过身子,没什么大问题,你的角色本身就是体弱多病的,打小就是药罐子,往后要保持人设,可能还会延续这个设定。”
谢南楼转着胳膊,点点头。
“你怕苦不怕?”张季辰又问道。
谢南楼摇头:“不怕,我从小就不怕。”
张季辰了然:“如此便好,我以后煎药时,都给你备一块儿糖。”
谢南楼揉着胳膊的动作穆然一僵,梗着脖子一寸一寸转过头来,惊愕的看着他,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张季辰和安初晴,究竟什么关系?”
张季辰一脸天真无邪的回道:“你昨日还唤过我夫君。”
哐!谢南楼一头从榻上栽了下来。
张季辰似笑非笑:“玥儿也是你的儿子。”
谢南楼卒。
……
这真是白捡了个夫君又喜当爹啊!
谢南楼后来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这个信息消化掉,只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设定而已,就跟演戏和人演情侣演夫妻一样,考验的是职业素养,都是工作需要。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坦多了,再看张季辰时也没那么别扭了。
“张,张大夫。”谢南楼吸溜吸溜喝着他端给自己的茶,问道:“你刚才说安初晴是被吓到的,怎么回事?”
张季辰煎着茶,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叫我季辰。”
谢南楼咬牙,靠!还入戏了。
“季辰啊!”哈哈一笑,小谢同志向金主爸爸妥协了:“梵净山又是什么地方,这来龙去脉你能不能跟我捋一捋,我这昏迷昏的脑子不太好使,系统又傻,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季辰抿着嘴笑了起来:“被吓到是我胡诌的,不过是诈她一诈,现在看来,安府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安老太君是一个,她贴身的那个媳妇是一个,还得从她二人身上入手。”
谢南楼看向屏风,想了想还是问道:“安初晴有没有兄弟姐妹,亲的,不是亲的的话就是关系特别好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就刚才那个情况,安初晴就是个众矢之的,别说关系特别好了,恐怕这府里连个正眼看他的都没有。
张季辰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安老太君算么?他的父亲母亲。”
谢南楼一口回绝:“不算,应该是年纪差不多。”
“何出此言?”
谢南楼起身,将屏风往他面前拉近了一些,示意他仔细去看。
张季辰目光顺着谢南楼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眉心蓦然一皱,只见在屏风上,大约成人大腿处的位置,有两条浅浅的,用细毫画出的横线。
“你看着像什么?”谢南楼问他。
张季辰收回目光,沉声道:“小孩子记录身高画的横线。”
谢南楼补充道:“准确的说,是两个小孩子比身高。”
两条横线整整齐齐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两人一样高。
张季辰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知道在游戏中一丁点儿的失误都会影响后续的发展,如果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那对他们将会非常不利。
他没有立刻回答,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摇头:“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可以作为一个思考方向。”
谢南楼的意思很明确,他怀疑安初晴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或姐妹,又或者差不多大的同龄小伙伴,安府中安初晴排老四,上头一个兄长大他三岁,后面一个弟弟小他五岁,没有同龄人,至于身高这个不确定因素并不受年龄制约。
“我有一个想法。”谢南楼看着他,忽然一字一句异常郑重的说:“把安老太君绑了,逼供!”
张季辰:“……”
谢南楼嘿然一笑,拢着被子一吸鼻涕:“开个玩笑啦,不然太严肃,观众看着多无聊,是不是。”
张季辰没有理会他这个无聊的笑话,恰巧前头有人来唤,匆匆要走,出门时还特意嘱咐了他一句:“绑架npc和游戏玩家会被取消比赛资格,一切不符合游戏道德的行为都会受到严惩,我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看着人转过回廊,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谢南楼终于从嘴里爆发出一句:“艹!”
他确实动了绑架npc的念头了。
谢南楼在榻上躺平,喃喃自语:“别怪我,怪就怪系统啥也没交代,无知使人犯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