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蒙了,这条小巷十分偏僻,这个时间段经过的人也极少,夜色中甚至起了浓重的雾气,看上去仙气袅袅,难道左靖从这个三轮车里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了?
韩宝珍茫然四顾,忍不住出声呼喊:“左靖!左靖!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
韩宝珍越发惊慌了,索性钻进三轮车的车厢,胡乱扒拉一番。
她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左靖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韩宝珍回头一看,左靖双臂抱胸,看着她笑得像只老狐狸。
韩宝珍又气又窘,斥责道:“你搞什么鬼?半夜三更吓人玩?”
“我怎么了?”左靖双手一摊,做无辜状,“我不小心把车子开翻了,自己扶不起来,想找人帮忙,但也没找着,回来就看到你在乱翻……你不会是以为我藏在里面吧?”
看着这家伙一脸坏笑的样子,韩宝珍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脚。
左靖却看着她一直笑,脸上的皮肤比之前黑了些,少了些奶油味,轮廓却更加坚毅、好看了。
韩宝珍想:“谁许你一个送快递的长得这么好看了!”
然后她昂起头,突然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在网上黑我?”
她其实没打算这么直愣愣地问出来,问出来后,却又发现自己并不特别惧怕答案。因为她几乎已经确定,那个人绝不会是左靖。
没什么道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就坚信这一点。
然后左靖瞪起眼睛问:“什么?谁黑你?”然后这家伙笑了,说,“你还用人黑?你知道这十多天我有多惨吗?有你监督也就算了,至少还有个指望,后来你为啥消失?你一消失,我整个人都蒙了知道吗?还以为你不干了,你要不干了,我这十多天罪不是白受了?韩宝珍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什么意思?咱那约定还算不算数了……刚才你说什么,谁在网上黑你?”
韩宝珍怔怔地听着,半天不说话。
“你倒是说呀!”左靖说,“谁黑你了?”
韩宝珍终于抬起头来,说:“没有,我开玩笑的。”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
“喂,你怎么走了?”左靖在身后大叫。
韩宝珍又走了几步,这才停下,转身。
她说:“明天上午九点,回靖堂开会,可别迟到了!”
左靖一愣,看着韩宝珍扬长而去的车屁股,嘿嘿笑了起来。
站在办公大楼的大堂里,靖堂公司的那块门牌依然在,这让左靖凭空添了一点儿勇气。
电线杆抢先为他按下靖堂所在的楼层。
门开了,却见韩宝珍从里面走了出来。
左靖一愣:“你这么早?”
韩宝珍冷冷地斜他一眼:“是你来晚了。”
左靖看了看腕表:“现在才九点一刻。”
韩宝珍板着脸说:“我通知你的是九点。”
左靖挠挠头皮,正打算说一声“不好意思”,突然反应过来,他才是靖堂的老板。
于是,他说:“咱们按正规流程来,以后九点上班。”
韩宝珍瞪了他一眼,便朝大厅外走去。
左靖只得冲她嚷:“你到哪里去?不是要开会吗?”
韩宝珍头也不回,扔下一句:“去买点儿东西,你们先上去等我。”
左靖和电线杆上了楼,看门大爷拿着扫帚,笑眯眯地迎上来。
大爷说:“听说你们今天开工,我一大早就来了。办公室有点儿脏,椅子上都是灰,左总,你们先去会议室等会儿,那里的椅子我都擦干净了。”
大爷说完,殷勤地替左靖打开会议室的门。
一进去,左靖发现会议室里的桌椅已擦干净,但地面依然一片狼藉。
大爷抱歉地说:“今天才得到韩总监的通知,不然我昨天就来打扫了,对不起左总,我抓紧时间……”
左靖只得先坐下来,目光不禁又落到了会议室里的那根旗杆上,不禁怀疑,那个曾在旗杆上轻盈翻飞的黑色精灵,与刚才在电梯口碰见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吗?
什么时候能想办法让她再在上面跳一次舞就好了。想到这里,左靖不由得露出一丝坏笑。
随即进来的人却破坏了左靖的好心情,来人是姜福生,他大步生风地进来了,脚下还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左靖皱眉:“你的鞋子不合脚吗?”
姜福生不明其意,下意识地回答:“还好。”
“那就是你不会走路。”左靖说,“如果你想在靖堂谋得一个看得过去的职位,至少应该去重新学习一下仪态。”
姜福生的脸涨红了,正想着怎么反讥回去,电线杆很给力地爆发出了大笑。
姜福生怒道:“你笑什么?”
电线杆站在左靖身后,淡定地回答道:“没笑什么,腮边肉不听使唤而已。”
这下轮到左靖哈哈大笑了。
凌乱的会议室里,立刻充满了欢乐的火药味。
这时有人在门上敲了两声,几个人回头,只见韩宝珍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守门大爷,大爷手里拿了一堆东西,仔细一看,是扫帚和拖把之类的清扫工具。
韩宝珍说:“在开会之前,先干活儿,把办公室收拾出来。”
话音未落,她便抛了一支扫帚给电线杆,又抛了一块抹布给姜福生。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接住。
然后她一转身,将一支拖把递到左靖面前。
左靖一愣:“干什么?”
“打扫呗!”韩宝珍说,“整层的办公室都非常脏,灰有一本书那么厚,光靠周大爷一个人,你以为今天能搞完?”
左靖有些恼怒:“你让我来打扫?”
“不然呢?”韩宝珍说,“公司现在就剩咱们这几个人了。”
“可以招人呀!”左靖说,“我重启靖堂,可没打算当光杆儿司令!”
韩宝珍笑笑:“不好意思左总,希望你能意识到一点,在没有总公司替靖堂输血,也没有任何项目运作的前提下,靖堂压根儿请不起我们几个以外的员工。要想当老板,先学会使唤自己吧!”
左靖哑然。
韩宝珍说:“还有,咱们说好了,筹备前期,你得听我的,否则我就没必要留下了。”
四目相对,左靖发现韩宝珍眼里似乎藏着一把激光枪,正突突地扫射过来,令他不敢与之对视。
接下来,韩宝珍替每个人分了工,电线杆和姜福生负责走廊、卫生间、茶水间,及每间办公室的清扫,周大爷负责大办公室以及所有的门窗玻璃,左靖和韩宝珍的任务,则是将这个凌乱的会议室收拾出来,下午两点,准备开会。
姜福生本来十分不屑,但看左靖也被抓了差,立刻心理平衡了,不再作声。
左靖明知反抗无效,不得不在周大爷震惊和同情的眼神中,到卫生间提来水桶,然后打湿拖把,在地上拖了起来。
但他从来没有和拖把这种东西打过交道,一下一下地,每一下都似乎要将地板戳个洞,而拖过的地方仍有水渍和灰尘。
韩宝珍忍不住出声:“你这是拖地,不是鬼子进村,能不能端正一下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