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励笑了:“你不会真捣乱的。虽然我不太同意你和韩总监的主张,但是总公司支持,我就会全力配合。”
左靖幽幽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吵一架,怪我没有站在你这边。”
钟励沉吟片刻后才说:“说到底,后山村村民的安置,不过是整个项目中的一个细节,这样处理,和那样处理,纵然结果不同,但也不会对整个项目造成太大的影响,你好不容易决定做点儿事,我为什么要跟你吵架?搞不好,你的决定是对的,是不是?”
左靖眯起眼睛,凑近来盯着钟励。
钟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迎着他。
半晌,左靖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人?你不要总是像个天使,你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高兴就要发泄出来的人!”
然后左靖站了起来,走到钟励身后拍拍他的肩:“走吧!”
钟励一愣:“去哪里?”
“哥们儿背叛了你一回,总得弥补你一下是不是?”左靖说,“走,哥带你找乐子去!”
钟励推开他:“现在是上班时间。”
“可我是老板。”左靖不由分说地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钟励只得跟着他往外走,追问:“你要去哪里?”
二人来到走廊上,一抬头,却愣住了。
因为韩宝珍刚好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
但今天的韩宝珍,显然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韩宝珍,她,居然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上居然有一圈蕾!丝!花!边!
别说是左靖,就连钟励都震惊了,两个大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仿佛被上错身的女人。
韩宝珍却神色如常,对他们招呼道:“二位,这是准备去哪儿?”
左靖脱口而出:“你呢?”
韩宝珍一笑:“有事,出去一趟。”
“去哪儿?”左靖不知死活地追问。
韩宝珍回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仍然回答了他:“去见个朋友。”
然后韩宝珍走了,雪白的,袅袅婷婷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末端的电梯口。
当然,用“袅袅婷婷”这个词来形容韩宝珍,简直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然后,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左靖问:“她去见哪个朋友?”
钟励无法回答。
在左靖缺席靖堂公司组建和前期运作的这段时间,钟励和韩宝珍相处的时间十分密集,但令他感到困惑的是,韩宝珍仿佛有一种让人自行退散的法力,无论你是想和她做朋友,还是想和她做恋人。
她的眼睛朝你看过来的时候,清澈明亮,友好祥和,却如小溪底部的石头一般,形状、纹路,无一不是纤毫毕现。
换句话说,一个正常的男人,压根儿没法和她暧昧。暧昧嘛,总得有一点儿心知肚明,不必说出来的意思。但韩宝珍不仅要你说出来,还要你说明白。
这,就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
钟励很快就发现了自己面对韩宝珍时的无力。他非常留意她,却无法更加靠近她。下班时间,他约过她,她大方地赴约了,却一直都在谈论青衣江项目。
他试图将话题拉到别的地方,比如兴趣、爱好、情感。
钟励相信自己,从那个美国酒鬼拳头下逃离并蜕变的自己,拥有不比任何人差的沟通和表达能力,但韩宝珍只听,不说,或谈到自己时一笔带过。
而恰好钟励也想对过去的自己一笔带过。
两个不愿意触及过去的人,是没有办法交心的。
但左靖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八婆一般向钟励打听韩宝珍的事。
他说:“她干吗突然穿成这样,吓死人了!她就不配打扮成一个女的,你找个时间告诉她这件事。她居然还有朋友!除了那个姓董的,她还能有什么朋友?”
左靖愤慨不已,喋喋不休,然后开车带着钟励,来到银石广场地下一楼的一家休闲会所。
钟励苦笑。
左靖用他生命三分之一的时间来寻找各种休闲会所,其实也不干吗,就是找个美女如云的地方,待着,再把领班精心挑选过来陪伴他的女孩子挥挥手赶出去。
左靖一边领着钟励进包间,一边说:“今天给你放半天假,别想中途逃走。还有,如果你想和我谈工作,麻烦把嘴闭上。”
钟励只好闭嘴,任由左靖将他安排在包间的沙发一角。
然后领班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有两副扑克。
左靖将扑克牌拿起来,冲钟励眨眨眼:“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钟励几乎想大笑了。
干瞪眼,这种扑克游戏,自从他和母亲去了美国,就再也没有和左靖玩过了。而当年,父亲破产,母亲连他的伙食费都支付不起时,左靖用自己的牌技帮他赢了一学期的饭卡。
然后定赌注,左靖说:“我输了,送你一辆车,万以内随你挑。”
钟励问:“如果我输了呢?”
左靖抬头,目光灼灼地说:“帮我把韩宝珍的底挖出来。”
“什么?”钟励没听明白。
左靖说:“我要把她赶出靖堂。”
赶走韩宝珍,是左靖的执念,尽管他不得不接受她的许多建议,但被人指教,甚至指挥的感觉,非常不好。
还有,他不想承认的是,他有点儿怕她。这个女人随时可能发疯,对他毫无敬畏之心,如今他在她的操纵下进了靖堂,这女人想必得意得要上天,他很想让她重重地摔一次。
总之,他对韩宝珍,是一种对无法掌控的东西天然的恐惧。
顿了顿,钟励才问:“你要我怎么做?”
左靖说:“我要掌握她的一切资料,不是留在公司人事部的官方资料,而是关于她的出身、交际、情感等各方面隐私,然后找一个角度稳准狠地下手。”
半晌,钟励才说:“我不会做这件事。”
左靖瞪着他。
钟励说:“我输了,也送你一辆车吧!”
左靖怒了:“我要车干什么?再说,你买得起吗?”
钟励促狭地一笑:“买不起,先欠着。”
“滚蛋!”左靖说,“你是不是男人?”
“一个真正的男人怎么会去调查一个女孩子的隐私?”钟励轻描淡写地说,“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左靖气得将扑克牌一摔:“我看你是欠揍吧!我能喜欢那种女人?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他不由分说,便扑向钟励。
两个人在沙发上扭成一团。和钟励比起来,左靖的身材更加高大、健硕,因此将钟励死死地压在沙发上,令他动弹不得。
此时,电线杆突然推门而入,看到在沙发上滚成一团的两个大男人,愣住了。
然后他弱弱地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