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豆怨恨地大喊：“老抠儿！你给我等着！”
小土豆跑进堂屋。
黄爷爷跟着追过去，大喊：“土豆子，土豆子……”
小土豆转身，冲他爷爷恶狠狠地说：“别跟着我，老不死的！”
但黄爷爷像没听见一样，执着地跟进门去，然后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左靖转身，却看见韩宝珍已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扮，火红的短款外套，配黑色紧身牛仔裤，再加一双白色雨靴，那双美腿在牛仔裤的勾勒下，简直把人逼得没了活路。
“你去哪里？”左靖问。
“去外面捡砖头，修鸡窝！”韩宝珍扔下一句，昂然而去。
左靖愣了片刻，也追了出去。
破旧的老街上，要找几块旧砖头倒不是难事，刚才过来的时候，韩宝珍便记得有户人家正在翻修房屋，大概有拆下来的旧材料。
于是她朝前走着。
左靖在后面跟着。他们很快便走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围着房子转了半圈，便发现拆下来的旧砖头和木料，都堆在屋后的深沟里。
没错，这户人家的房子建在一处高地，房子后面便是两三米深的沟渠，沟底堆着各种垃圾、杂物，甚至淤泥，风一吹，刮上来阵阵恶臭。
当基本的温饱尚且难以实现时，人们对环境的要求便能一降再降。
左靖皱眉看向那沟渠深处，隐约看见一堆烂砖头。
韩宝珍想都没想，便要试着爬下去。
左靖一把将她拉住。
“疯了吧你！”左靖说，“万一摔到臭泥沟里，你这个人还能要吗？”
“不会的。”韩宝珍说，“我就是够到边上，捡几块砖头上来就行。”
左靖再次挡住她，说道：“算了，我来吧！”
不等韩宝珍回应，他抢先探了下去，谁知动作大了，雨靴一个出溜，便一滑到底，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发现自己整个脚掌都没到了臭泥里。
那一刻，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韩宝珍在岸上咯咯笑了起来，对他说：“怎么办？你这个人还能要吗？”
“还笑！”左靖使劲屏住呼吸，冲韩宝珍喊，“快拉我上去呀！”
“不急。”韩宝珍说，“先把砖头弄上来。”
即使隔着雨靴，左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淤泥那令人绝望的质感，鼻腔也被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满了，却不得不听从韩宝珍的指挥，艰难地在一堆烂砖头中挑选稍微完整一点儿的，一块块往上扔。
直到韩宝珍说：“够了，上来吧。”
左靖却上不去，没有能够使力的地方。
韩宝珍环顾四周，找了一根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树枝伸下去，让左靖抓牢它。
左靖只得抓住树枝，还有些不放心，问：“能行吗？”
“没问题。”韩宝珍说，“抓紧！”
然而左靖抓着树枝，借着韩宝珍的力道，刚往上攀了一步便暗叫一声不好。
因为他明显感到韩宝珍承受不起他的体重，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被他拉了下来。
两个人踩在烂泥沟里面面相觑。
然后左靖怒吼：“你不是练过吗？”
韩宝珍无言以对，因为她的功夫练的是巧劲，这种使蛮力的活儿，她还真比不过左靖。
“你先上去！”韩宝珍说，“我在下面托着你。”
不待左靖反应过来，韩宝珍便蹲了下去，她托住左靖的大腿，甚至摸到了他的屁股。
左靖大叫：“你的手老实点儿，往哪儿摸呢！”
“少废话！”韩宝珍恶狠狠地说，肩膀使劲一顶，左靖只得趁势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挂在沟壁上。
“上去呀！”韩宝珍催促道。
“抓住我的腿！”左靖说。
韩宝珍有些犹豫。
“快点儿！”左靖说。
韩宝珍想了想，便抱住了左靖的小腿。
左靖就着那块凸起的石头，咬牙往上移，但韩宝珍的身体犹如秤砣一般坠在脚底，令他动弹不得。
“你抱上来一点儿！”左靖喊。
韩宝珍只得稍微探身，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皮带。
然后左靖就着那块坚硬的石头，一点点地往上爬，硬是拖拽着韩宝珍，艰难地爬了上来。
当电线杆找到他们时，正好看见他们俩坐在沟边喘息，左靖一边喘一边整理被韩宝珍拉松的皮带。
他一转头，便看见电线杆惊悚地看着他们。
然后电线杆嗫嚅着说：“大白天的，你们……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左靖二话不说，脱下脚上糊满烂泥的雨靴，朝电线杆掷了过去。
砖头捡了回来，他们还向那户修房子的人家讨了一小袋水泥，但鸡窝却依然没修成功，本来韩宝珍设想着，用砖头给鸡窝搭一个拱形门，再在门上装帘子或篱笆，比起木板来，透气又透光。但除了姜福生，没人会干砌砖的活儿。
左靖还就是不打算求姜福生，他和电线杆商量半天，测试半天，搭出来七扭八拐，别提多难看了。
电线杆不耐烦了：“算了，木板还他吧！”
“这是木板的事吗？”左靖说，“我还就不信了，几个人搭不好一个鸡窝！”
小土豆端着一只硕大的碗，在院子里边吃边看他们几个人干活儿，一大碗玉米粥，这小子噘着嘴，喝得好不惬意。
他们几个人也饿了。
于是，电线杆问小土豆：“中午吃什么菜？”
小土豆说：“我奶奶说了，你们应该下午来的，中午没有你们的饭。”
韩宝珍说：“去跟你奶奶说，这顿我们另外付钱。”
小土豆便说：“有玉米饼子、玉米粥、酱菜，还有萝卜烧茄子。”
电线杆皱眉：“没有肉吗？”他转头看向韩宝珍，“韩总监，我们的伙食费标准，是多少钱一天的？”
“又不逢场，哪儿来的肉？”小土豆老成地教训电线杆说，“你个败家子儿，天天想肉吃，咋不直接变成猪，自己吃自己？”
电线杆抓起一根棍子就朝小土豆追过去。
左靖自己折腾了一会儿，又渴又饿，韩宝珍只得说：“吃了饭再搞吧，下午还有挺长时间呢！”
于是，二人走向厨房。
饭桌上，已摆好午饭，果然如小土豆所说，是玉米饼、玉米粥、酱菜，以及一大碗黑乎乎的菜，大概就是萝卜烧茄子了。
左靖看着这桌菜，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这时，姜福生和电线杆也进来了，几个人看着这桌菜，都不作声。
黄奶奶从灶台后站起来，她说：“董同志说了，这顿也管你们，吃吧！”
左靖和电线杆站着不动。
韩宝珍却和姜福生同时坐下来，端起碗便吃。
但韩宝珍吃了一口便如被定住了一般，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