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着，大门外面便有了动静。
陈秋莹站了起来：“应该是你爸爸回来了。”
不一会儿，左念堂和姜福生一前一后地进了客厅，看见左靖，左念堂威严地招呼一声：“回来了？”
父子俩经过多年的不断调整，最终磨合成三种相处模式，一种是彼此当对方是空气，互不理睬，一种是左靖如果懒得吵架，便会主动玩世不恭地招呼父亲一声，第三种是左念堂心情不错，或者有话对左靖说，于是会挂白旗。
今天便是第三种情况，看在左靖竟然还记得回家路的分儿上，左念堂主动跟左靖打了招呼。
左靖很给面子地唔了一声，目光却定在父亲身后的姜福生身上。此人个子略矮，身材清瘦，脸色已不是初见他时那般红黑，而是慢慢露出白皙来，眉眼低垂，偶尔眨巴一下，便闪射出一股说不上来的狡黠。
抛开目睹陈秋莹与他手挽手那一幕，左靖还是不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
姜福生这时早已扬起笑脸，热情地对左靖喊道：“靖哥。”
“谁是你哥？”左靖板着脸说，“你怎么也有三十了吧？”
“没有呢。”姜福生笑着说，“我才二十四，比你小呢。”
“谁管你多大？”左靖仍然板着脸，“叫我‘小左总’吧，以前的司机就是这么叫我的。”
姜福生依然笑着，脸上没有丝毫不快。
陈秋莹脸上却僵了一僵，说：“小靖，他算起来是你弟弟呢！你什么时候稀罕当这个‘总’了？”
左靖笑笑，便不说话了。
左念堂挥挥手：“不过一个称呼，爱怎么叫怎么叫。小靖他也不要人抬举，也别叫‘哥’，也别叫‘总’，就叫‘小靖’好了。”
准备吃晚饭了，大家进入饭厅。
姜福生转身要走。
陈秋莹叫住他：“你去哪里？就在这里吃，都不是外人。”
姜福生笑笑：“不了，我还要看会儿书，现在不饿，你们先吃吧！”
左念堂便说：“也要等招到新司机，你才能入职，现在着什么急？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姜福生只好坐下来了。
左靖问：“他入什么职？”
陈秋莹说：“你爸爸让福生去营销部锻炼锻炼。”
“什么职务？”左靖盯着姜福生问。
姜福生只得答：“部门经理。董事长让我先干着，有不懂的多学习学习。”
“对。”左念堂说完，突然看了左靖一眼，说，“福生倒是个好苗子，等历练好了，也是我们家的一个帮手。”
左靖沉默不语。
陈秋莹也似乎想赶紧转移这个话题，忙拿起勺子，给左靖舀汤。
左靖突然开口说：“让福生跟我去青衣江吧！”
众人一愣。
左靖看着左念堂说：“你不是总在抱怨，说我不管事吗？怎么？如今我要管了，你又不给我分派人手？”
左念堂问：“青衣江，人手不足吗？”
“不足。”左靖说，“太不足了，你也知道，让后山村村民参与管理的事，有许多细则要和政府以及村民反复沟通协调，钟励和韩宝珍要管着整体工程进度，我单独负责这一块，福生出生、成长于农村，当然比我更了解农民，把他派来协助我，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姜福生脸都白了，求救地看向陈秋莹。
陈秋莹只得说：“但你爸爸已经安排好了福生的职位……”
“反正是我们自己家的公司，职位早给迟给，甚至不给，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叫着好听而已，福生不是要锻炼吗，下基层才是真正的锻炼，你说是吧，福生？”左靖继续说，“从明天起，你就收拾东西跟我去青衣江。”
“但是……”姜福生为难地说，“董事长的新司机还没找好呢！”
“我那里有现成的司机。”左靖说，“小电正好闲着没事，天天淘气，让他来给董事长开车，董事长，怎么样？”
左念堂想了想便说：“也好，福生，你先去青衣江锻炼一下，这倒是难得的机会。”
左念堂既然发了话，姜福生便无话可说了。
然后左靖看向陈秋莹。
陈秋莹拿着勺子，默默地给每个人碗里盛汤，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丝毫波澜。
左靖给钟励打电话，连打了十几个，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左靖有些焦躁了，因为他有很要紧的事和钟励商量，而这件事，也只能跟钟励商量。
那就是，他拿不准陈秋莹与姜福生是什么关系。所以他才要将姜福生安排在自己身边，近距离观察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打算起什么幺蛾子。
他不是针对陈秋莹，只是不放心而已。
同时，他也对自己很懊恼，不是宣称左念堂的事与自己无关吗？那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姜福生？
其实他早已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否则怎么会一步步管起公司的事来。人人都说他甘当废材，废得理所当然，恬不知耻，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接受了这个设定，为什么现在会不甘心？
他想不通，因此需要倾诉、开解。
但钟励偏偏在这时候不接电话，这小子在干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钟励此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的电话也不接。
就在今天上午，左念堂把钟励叫回了华恒总部，与他进行了一番谈话。在此之前，钟励刚刚提交了青衣江最新的营销计划书，这份计划书可以说倾注了他和团队全部的心血，他们没日没夜地调研和开会，熬夜加班，忙得甚至连June找工作的事都顾不上，才差点儿让那个蠢丫头误入歧途。
但左念堂却问他，愿不愿意让左靖来牵这个头，让左靖来负责更多的事。
钟励一时还没明白左念堂的意思，直到左念堂坦言，青衣江项目，因为钟励的竭尽全力，左靖完全感受不到压力，没有压力，就不会成长，这让他非常忧心。
他用一种无奈的恳求姿态对钟励说：“要是小靖和你一样努力，我该多么高兴。现在不是惯着他的时候了，作为他的朋友，小励，你能不能成全我？”
钟励这才完全听懂了左念堂的意思。他是担心钟励过于优秀，因此阻挡了左靖的成长，甚至盖住了左靖的光茫。他让钟励稍微后退一步，给左靖让出位置来。
钟励沉默半晌，才说：“董事长，你想让我怎么做，我照做就是了。”
左念堂顿了顿才说：“你退出靖堂，回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