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戈阳的内心世界被余桐十分直白地说出来，弄得林戈阳本人也是一愣。
他想不到正常人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是应该先否定还是应该承认下来？是应该辩解还是沉默？
林戈阳每天都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接近一个正常人，让自己能够融入正常的中学生生活中，但他本人是知道的，他的心已经不能跟这些年轻鲜活的心所比拟了，他们甚至不在一个世界之中，无法共通彼此的感受，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一类人呢？
可这样的秘密被余桐戳破，他便变得有些慌张。
林戈阳想了想，轻声道：“大概因为现在是晚上了吧，人类在夜晚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比较吓人的情绪，你不会吗？”
余桐仔细思考过他的答案，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便点点头，不再开口问话。
这本身也不是他原本关心的问题，只是他灵机一动临时想到的问题，能够搪塞过去是最好的。
一间医院，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靠坐在一起，度过十分漫长的几个小时。
余桐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醒过来是因为护士来拔针，他感觉到身前有人晃来晃去才幽幽转醒。
林戈阳坐在他身边，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让他靠着，半个肩膀早就已经麻得失去了知觉，余桐醒过来率先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紧接着便看见了林戈阳帮他按着针眼的手。
余桐红着脸正想伸手从林戈阳手里接过自己的手自己来按着，却听见林戈阳在他身边说道：“马上就好了，等等再动吧，一松手说不定出血多了要肿起来了。”
余桐不想让他的爸爸知道，偏偏他肤色还这么白，要是手背上有个淤青应该看得十分清楚吧？还是不要太快松手的好。
余桐看着他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一样看了一眼手机，居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了，现在都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林戈阳就坐在这里陪着他了三个小时？
余桐睁大眼睛看着林戈阳，眼里满是歉意和敬佩。
林戈阳无意间撞上他的目光，忍不住轻笑出来，问道：“怎么这样的表情？还不是因为出来给猫看病，又因为找猫你才着凉了吗？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我要是不照顾你，你岂不是不会那样感动了？”
林戈阳十分俏皮地对着余桐眨了眨眼，余桐低下头，伸手给林戈阳揉了揉肩膀。
出来的时候司机都靠在车里睡着了，司机先把林戈阳送回了家，林戈阳左手右手各一只猫，最后还是司机帮忙把其他东西带上去的。
“谢谢你照顾我家少爷了，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林戈阳谢过司机正准备关门的时候，房门忽然被司机拦住，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沓纸币，上面还有缠着纸条，应该是一万块钱正正好好。
“这是什么意思？是余桐让你给我的吗？”
林戈阳弯腰将怀中的小猫放在地板上让他们自己进屋去玩，双手环臂靠在门框上看着门外的男人，男人摇了摇头，却说道：“你照顾少爷，这是应该的，但如果你要是想要更多的，或者希望我们家老爷能给你开什么方便的话，恐怕……”
“神经病吧你。”
林戈阳翻了一个十分标致的白眼，他从来就不屑跟这样的人说话，事事礼貌谦顺的他此时此刻也有了脾气。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多，所以你们家少爷才生活得一点也不幸福，看着你年纪也不大，见到的就都是功利心很盛的人吗？我跟你们家少爷是同班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要是想更多，恐怕我也不能给你个好交代了。”
“送我上来感谢你，其他的就不说了，不送。”
林戈阳冷着脸关上门，司机被关在门外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险些撞在门上的鼻子，有些搞不懂现在人的想法了。
余桐那样的性格很难交到真心的朋友，之前也有不少这样会对余桐好的，不过都是一些奔着钱来的，他都默默帮少爷解决了，免得余桐跟着那些人受到伤害。
可今天遇见的这个，恐怕跟他以前见到的那些人并不一样。
要不要告诉老爷呢……
司机思考着走下楼去，他带着余桐回了家，亲眼看着余桐被张阿姨接管以后才松下一口气来，开车回家。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知不知道阿姨有多着急，要不是小王一直跟着你，阿姨真是要着急死了。”
余桐笑着摇了摇头，他从张阿姨手里接过浴巾钻进浴室里面去洗澡，明面上是洗澡，其实是锁了门脱掉衣服抱着他身上林戈阳的外套埋头狠狠地嗅上一口。
跟林戈阳几乎是鬼混在一起一整天，不光他身上都沾满了林戈阳的味道，这件属于林戈阳的外套上更是浓重。
是一种十分好闻的，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就跟之前搭在他身上的校服一样，应该是一种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洗衣液的味道，因为余桐从来没看见过林戈阳喷香水。
下次去他家里的时候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然后回来央求张阿姨把他们家里的洗衣液都换成那个牌子的，要是实在不行，就以后让阿姨洗他衣服的时候，用那个牌子的洗衣液。
打定主意，余桐才脱下衣服，热水冲刷过身体，也冲刷过他的伤口，余桐低头看着腿上林戈阳包扎的伤口略微发起呆来。
“今天外面那么冷，你这小身体还跑出去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唐家少爷说你被人截胡了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被截胡……
余桐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两下，唐曜还真是什么样的词都能用得出来，他又不是货物，怎么就叫截胡了？
再说，他原本就是打算晚上去找林戈阳，然后一起带着小猫去医院打针的嘛……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也很想小猫的。
张阿姨端着一碗姜汤放在桌上，余桐披着浴袍走出来，凑到桌前看着那一碗热腾腾地姜糖水，对着张阿姨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谢、谢谢阿姨。”
“唉，以前给你做也没见你道谢，看来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