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能看一两副？”
苏尘集中精神，就能看到脑海中那十幅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不停的轮转。
羲和大神警告过他，实力不到不能随意查看。
后面那几幅哪怕他稍微去触碰一下，都能感受到心神被震动的感觉，想必一旦强行去翻看，必定会形神俱灭。
但前两幅似乎没有那么大的限制。
尤其是第一幅。
苏尘沉默了许久，手指绞在一起，把关节捏得噼里啪啦响。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即将冻饿而死的人，来到一处无人居住的豪华宫殿。
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已经看到那丰盛的食物和温暖的华服了。
偷，还是不偷。
是个问题。
后面那些充斥着震慑力不断旋转变换着的记忆碎片，同样散发出强大的诱惑力。
仿佛在无声地催促苏尘观看。
有多危险，诱惑力就有多大。
苏尘简直欲哭无泪。
要是外界的诱惑，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有点抵抗能力的。
可是这种自内心涌动而起的诱惑力。
换了谁谁能撑住啊！
要不……就先看第一幅？
心里这么想着。
苏尘选择展开第一副记忆碎片。
“轰！”
一声不知从何处来的剧烈轰鸣声顿时响彻耳膜。
他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脚下，是一片焦黑的土地，路边恣意生长着暗色的植物。
荼蘼花朵开得灿烂，一团团簇拥着，如血般殷红。
沉郁的黑、刺目的红，一望无际灰蒙蒙的天空，构成了这里的主色调。
压抑、沉闷、绝望，以及隐忍不发的疯狂。
无数种负面情绪已经浓郁到了能让人清晰感知的程度。
苏尘慢慢调整呼吸，拼命提醒自己，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却还是有要沉 沦在其中的错觉。
就算是世界上最阳光开朗的人来到这里，被环境潜移默化影响，都会渐渐变成一个阴鸷嗜血的邪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尘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感受着清晰的刺痛。
也就只有这样，才能提醒他，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仅仅只是一个记忆片段而已。
“啪！”
一声清脆的鞭子抽 打声响起。
苏尘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本来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远处，随着他的观望，迅速拔地而起一座通体乌黑的山峰。
那是个独峰，怪石嶙峋，凹凸不平的石头锋里是缓缓流淌的浓稠鲜血。
“啪！”
鞭子声再次响起。
一块石头毫无预兆地崩裂，裂缝下面却不是石头，而是一条暗淡的锁链。
看这锁链的走势，应该是深埋在山体里的。
可是一座山，为什么会埋着锁链？
苏尘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间，天地翻覆。
脚下成了天空，头顶成了大地。
那些猩红的花朵花瓣随之延展，有什么黏稠的液体从“大地”泼洒而下。
淅淅沥沥，如同一场血雨。
而苏尘站在这雨中，一动都不能动。
他看见了！
天地翻覆之下，那座独峰也随之翻转！
是一只，被重重锁链死死禁锢的，猴子！
而猴子肩上，抗着一座山！
“啪！”
鞭子声再次响起。
又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崩裂。
这次露出的，除了下面的铁链，还有两个半本该是金色，但已经暗淡的字。
苏尘望着那两个字。
泰。
山。
以及，剩下的半个字。
“一”。
搬山猿！
苏尘迟钝地想起了这只传说中力大无穷的猴子。
事实上，它更广为流传的名字应该是六耳猕猴。
传说六耳猕猴假扮的孙悟空，连佛祖都难分辨，靠谛听才窥得一二。
后六耳猕猴被佛惩罚到那泰山脚下去思过，实则是日日降雷罚，六耳猕猴苦不堪言，却走出不泰山地界，只能日日苦练力气，妄想搬开泰山，逃出生天。
一来二去，竟练得力大无穷。
不过，苏尘对于这搬山猿的事迹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毕竟它平生也就两件事值得传诵，一是变化精妙，瞒了佛的眼，一是搬这泰山。
但这两件功绩，其实已经足够说明它有多强大。
可现在，却被生生困在这层层锁链下，永不能挣脱。
猴子生性跳脱，无论那成佛的大圣还是那自诩稳重的通臂猿猴。
困锁它们，是比死更可怕的惩罚。
苏尘恍惚间只觉得那座山峰如同眼窝的凹陷处，缓缓淌下两行血泪。
滔天的苦与悲，与漫天血雨同落。
……
等苏尘再回过神来。
天色竟然已经大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树下，方清雪已经疲累地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嗯？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清雪感受到苏尘的动作，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羲和大神呢？我竟然沉浸了这么久吗？”
苏尘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连声问道。
他有太多的疑惑，需要问一问羲和大神。
比如他所看到的那记忆碎片到底是什么？
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对于未来的预示？
还是说……
他竟然，悄悄地窥探了一眼界域之外，圈禁众神的地方？
“大神先回去了，我的身体撑不住她降临太久。”方清雪困顿地揉揉眼睛，有些抱歉地一笑，“你站在那里站到天亮，我怕你身体受不住，才扶你坐下的。”
“大神走之前跟我说“我就猜到了他会提前看”——你看什么啦？看得这么入神？”
方青雪有些好奇地问道，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尘。
“没什么。”苏尘勉强一笑，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敷衍，又解释，“看到了一些神明……陨落，有点太震撼了，回不过神来。”
“你看到神明……”方清雪张着嘴巴，没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
苏尘沉默地点点头。
他现在看似能保持着平静，但实则心底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搬山猿血泪直流的画面，带给他的震撼与那深刻进骨髓里的悲凉，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同时，还有着一丝心悸。
幸好啊。
幸好是从第一个画面开始观看的。
虽说心神震动，好歹也算是在承受范围内。
如果真的经不住诱惑看了最后一幕，恐怕他现在早就已经精神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