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以真身存在的神明有多强大，根本就不用多说。
完全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位金乌在当初夏国无神的阶段站出来。
其他国度的神明只是一道神念投映下来而已。
即使本身的层次差距很大。
一道神念也根本就无法与真身相媲美。
夏国也就不会受这么多年的委屈。
“我不能离开这里。”
金乌抬起手臂挥了挥。
一道虚幻的投映就浮现在了半空中。
这里是他的意识空间，他所想的一切都可以无障碍地幻化出来。
投映当中的画面。
昏暗的天黑漆漆的地。
第一山脉那个时候比现在好像还要高大许多。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有种顶天立地的宏伟感。
尤其是山脉绵延近乎无限，特别让人震撼。
很快，第一山脉的另外一边就冒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
转眼间的功夫，那些黑点离得更近了。
苏尘也终于看清楚了。
一个黑点，就是一个想要闯入夏国的人。
领头的几个应该是神契者。
他们被簇拥着，趾高气昂地走在最前方。
达到第一山脉最顶点的时候。
召唤出了神明。
七八道神明的虚影浮现出来。
即使只是投映，也能感受得到那几乎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而夏国这边。
只有金乌一个人，慢慢地走上了山巅。
他的速度还是不快，但每一步落下去，都有跨越空间的感觉。
对面是无穷无尽的人，还有强悍的神明虚影。
隔着投映。
苏尘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但神明带来的压迫感即使隔着时间空间的距离。
也仍旧对人有着极大的震慑力。
就算他是神契者也一样。
或者说多亏他是神契者。
换了个普通人来，恐怕在看见这幅画面的同时，就已经被吓到神志不清了。
阵阵喊杀声传出。
金乌立于第一山脉的山巅。
背后陡然生出五对覆盖着金色羽毛的翅膀。
翼展至少有百米。
轻轻扇动间，流光溢彩。
抛却所有外在因素，这五对翅膀确实漂亮华丽。
紧接着，金乌凌空而起。
直面被召唤出来的神明虚影。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厮杀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您，还不是神明？”
苏尘很快看出了端倪。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金乌有勇气面对七八个神明虚影，一定就是神明真身降临。
但两边真的战斗起来，立刻就能看得出来，金乌相形见绌。
甚至那些跟随而来的人都敢举起弓箭对金乌射出裹着火焰的利箭。
而火焰沾染到金乌华丽的金色羽毛上，立刻就会开始燃烧。
即使翅膀一阵扇动，火焰就会熄灭。
但同样会在翅膀上留下丑陋的焦黑。
不幸中的万幸，投映里显现出来的时代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
至少那个时候没有热武器。
否则的话，半神之躯的金乌恐怕根本就撑不住。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想要将夏国灭族的敌人。”
“那时，我还不是神明。”
金乌笑容随和，蓝金异瞳微微眯起。
再看到曾经战斗的场面。
他不自觉地就散发出了强悍的战意。
幸好是在意识空间里，一切都随金乌的意志。
苏尘直面来自神明真身的战意，硬是挺住了没有昏过去。
“您孤身面对那么多异族，与其他神明虚影，真的是太……伟大了。”
苏尘再开口，语气就变了。
他为自己最初的浅薄而感到羞愧。
毕竟夏国因为被神明抛弃，成为附属国那么多年。
他骤然见到隐居起来的金乌，自然满心都是愤懑。
还以为这尊神明贪生怕死，享受着民众的供奉和崇拜，却恬不知耻地任由信仰他的民众被欺凌。
现在看来，第一印象简直错得离谱。
“什么？”
“不，不是的，我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
金乌一愣，随即摆着手笑道。
他的话音刚落。
投映里。
第一山脉属于夏国的这一侧。
山脚下还不像现在这样树林郁郁葱葱。
只见稀疏的树丛里冒出一道道身影。
与山巅之上的金乌比起来。
他们是孱弱的、瘦小的，离远处看真的很像是一群慌慌张张的蚂蚁。
但很快。
那些明知道自己没有精良装备，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根本插不上手的普通人。
义无反顾地向着第一山脉攀登。
不断攀登。
即使在中途就有许多人掉队，也仍旧没有人放弃。
“其实，后来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明明他们太弱小了，冲上去的结果可能会是尸骨无存。”
“有一个人跟我说。”
“他们想当英雄。”
“好笑吧？”
“跟我说这句话的人，说完就死了，因为他受的伤太重了，根本活不下来。”
金乌像是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地谈论这生死。
苏尘一时间默然。
随后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已经是英雄了。”
“那些，都是英雄。”
苏尘说完，金乌沉默了许久。
“不，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
沉默过后，金乌慢吞吞地说着，语气复杂。
像是难过，像是怀念。
“英雄，不就是敢于站出来的普通人吗？”
苏尘平静地说道。
而金乌这次彻底地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开口。
投映里的战斗，也已经即将临近尾声。
四道神明虚影被金乌彻底撕扯成了碎片。
他金色的翅膀上伤痕累累，尤其靠近肩膀的一对，被一位神明虚影手中的法器割开了深深的口子。
能清晰地看到铜色的骨骼。
鲜血撒了一地。
其他的神明虚影则已经委顿到了即将消散的边缘。
他们算是幸运的，至少这样主动消散，能够留下不少本源。
被撕碎的那些，苏醒的时间将会遥遥无期。
终于，在最后一道神明虚影也消散之后。
那些气势汹汹准备冲过第一山脉封锁的异国人们，选择了退去。
留下漫山遍野的尸体。
其中有异国的，也有夏国的。
血色染红了被当做战场的一整片山峰。
金乌收拢翅膀落在了地面上。
神情肃穆，眼神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