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日头那叫一个毒啊，晒得人心里直发慌。
杏花村的打谷场上，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大家七嘴八舌的，那唾沫星子到处乱飞，指责的声音大得感觉都能把天给掀了。
在人群中间呢，有个年轻的小媳妇，叫陈芳。她脑袋都快低到胸口里去了，那瘦巴巴的肩膀在大太阳底下微微地抖着。
她刚守寡不久呢，她男人王二柱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就剩下她和两个还没长大、嗷嗷待哺的孩子。
这日子可太难熬了啊。邻村有个货郎，他老婆没了，瞅着陈芳干活挺麻利的，就托人来说媒，还保证会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对待呢。
陈芳就有点心动了。可谁知道这事儿传到了王家的族老那儿，一下子就像炸了锅似的。
“你可把王家的脸都丢光了！二柱这才刚走，尸骨还没凉透呢，你就急着要找别的男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有个长着山羊胡的老头，是王家的三族公，正指着陈芳的鼻子骂呢，那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我们王家可容不下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今天就把你捆起来扔到池塘里去，也好给其他人做个警示！”
“沉塘！沉塘！”几个王家的年轻后生也跟着瞎起哄。还有那些爱凑热闹的，都已经跑去拿绳子了。
陈芳吓得脸都没了血色，嘴唇哆哆嗦嗦的，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就是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往四周看了看，那些平常看着挺和善的乡亲，这时候脸上大多是麻木的，就像在看个热闹，甚至还隐隐透着点兴奋劲儿。
绝望就像冰冷的海水，一点一点地把她给淹没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有个清亮的声音，还带着怒气，就跟打雷似的响起来：“都给我住手！你们咋能随便动用私刑呢？”
人群就像被刀劈开一样，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李梅扒拉开众人，几步就跑到陈芳跟前，把她挡在身后。
李梅今天穿着一身特别干练的蓝色卡其布工装，这么一穿，人看着更精神了，身姿笔直笔直的。她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在那几个叫得最凶的族老身上扫来扫去。
三族公被她这么一吼，那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弱了些。可等看清来的人不过是个外姓的年轻女人，又把腰杆挺得直直的，说道：“李梅，这是我们王家自己的事儿，你一个外人，别在这儿瞎掺和！”
“自家事儿？”李梅冷冷一笑，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她男人没了，可她还活着呢！她的日子还得接着过呢！凭啥就得为一个死人守一辈子寡？你们定的这算哪门子规矩？是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没个靠山啊？”
这几句话，每一个字都跟砸在人心上的大石头似的，特别有分量。
刚刚还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那些原本麻木的眼神里，慢慢地有了别的东西——有惊讶，有思考，还有那种被压了好久的共鸣。“你……你这是瞎扯！女子从一而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三族公气得胡子直抖，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能反驳的话来。
“理所当然？”李梅往前走了一步，那气势更足了，“啥叫‘天经地义’？哪个‘天’定的？哪个‘地’说的？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老脑筋自己琢磨出来，用来捆住女人的嘛！男人死了老婆就能再娶，女人死了丈夫就得守寡，这是啥歪理？难道女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女人的幸福就不算幸福啦？”
人群里开始有点骚动了，小声嘀咕的声音到处都是。
“李梅说得……好像是有点道理呢……”
“对啊，陈芳还年轻着呢，以后的日子还长……”
“可是老祖宗的规矩……”
李梅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有火在烧一样，她把全场都看了个遍，说道：“各位乡亲，特别是大娘大婶们，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要是你们的女儿、孙女碰上这种事，你们就忍心看着她孤孤单单过一辈子吗？”
这话可说到好多妇人的心坎儿里去了。
她们自己可能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可一想到自家的晚辈，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
看到这情形，李梅就想借着这股劲儿再加把火。
她心里明白，光靠嘴巴上占点便宜，可压不住这些在人心里扎了根的老观念。她一转身就把快瘫倒的陈芳给扶了起来，大声地说：“大伙听着啊，我李梅有个想法，咱们搞一个‘婚姻自由座谈会’！就把村里那些上了年纪、有不少经历的大娘们请来，让她们讲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也说说对婚姻是咋看的。对也好，错也好，咱们都拿到台面上来说清楚，让大家来评判评判！”
三族公刚想再唠叨几句，可周围这气氛变了呀，他一下子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梅这一招可真是厉害，一下子就把他的那些支持者给动摇了。
很快啊，村委会大院里就把座谈会的场子给搭起来了。
李梅专门请了好几位在村里威望特别高，而且思想比较开明的老太太。
这里面有个张大娘，那可是出了名的直爽人。
张大娘喝了一口茶，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朝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就开腔了：“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以前也是二婚呢。我第一个男人啊，那脾气可暴躁了，还特别爱喝酒，一喝酒就动手打人。后来他自己喝多了，掉到河里淹死了。我当时还带着个娃呢，那日子过得呀，哎，真是没法说。后来碰到了现在这个老头儿，他心眼儿好，对我们娘儿俩可好了。你们看看现在，我那些孩子都成家立业了，还特别孝顺呢！女人啊，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一样，要是嫁错了，难道就不能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她这话虽然很普通，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但是能让人感觉到生活的那种厚重和力量。接着呢，又有几个大娘讲了自己的事儿。有些大娘也是守寡熬过来的，可听她们说话呀，也能听得出对陈芳的遭遇挺同情的，还透着对“自由”的那种向往呢。
这时候啊，场子里的气氛就变了。刚开始的时候，那气氛又沉重又让人有点观望的感觉，慢慢地就变得热烈起来了，大家好像也都理解了。
那些之前还向着族老的男人们呢，到这个时候啊，多半都不吭声了，眼睛还躲躲闪闪的。
李梅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就给人群里一个叫小霞的年轻姑娘使了个眼神。这小霞啊，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思想可进步了，早就看那些老一套的规矩不顺眼了。
小霞马上就站了起来，大声说：“姐妹们，乡亲们啊！我觉着李梅姐说得在理儿，就像张大娘她们的事儿，这都告诉咱们了，追求幸福那是咱每个人的权利啊！我就提个想法，咱们一块儿签个‘婚姻自由倡议书’，让大家都尊重咱们女同胞的选择，把那些不合理的老规矩都给废了！”
“我赞成！”
“我也赞成！”
人群里呢，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最先响应，一些脑子活泛的中年妇女也跟着点头。
李梅心里一动，偷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钢笔。这支笔啊，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脑子里那个“建设新农村系统”给奖励的“状纸笔”呢。听人说啊，用这笔画拉出来的文书，那逻辑可严丝合缝了，说服力杠杠的，上头的人看了就容易认可。
她走到一张桌子跟前，把纸铺开，跟陈芳还有其他几个和她一样处境的寡妇说：“来，我给你们写个联名信。咱得跟公社、跟县里说道说道，把‘寡妇不得再嫁’这种没人性的规矩给废了！”
墨水在纸上唰唰地走，写出来的字那叫一个有力。
没多大一会儿，一封情理都占全了、逻辑也倍儿清晰的联名信就写好了。
陈芳第一个哆哆嗦嗦地按上了红手印，眼泪又把眼睛糊住了，不过这次流的可是希望的眼泪啊。
刘志刚呢，他是村里的民兵连长，也是李梅的铁杆子支持者。他自个儿就站出来说：“李梅同志，这倡议书和联名信啊，我给你送到公社赵书记那儿去！我再找找周边几个村的熟人，让他们也一块儿出声儿，人多力量大嘛！”
嘿，这事儿发展得那叫一个顺溜，都有点超乎想象了。
可能是联名信写得太能说服人了，也可能是大家联合起来发声的动静太大了，再不然啊，就是时代这车轮本来就在悄悄往前滚呢。没过多久呢，上级部门的批复就下来了。说是要修改相关的条文，让寡妇能在自愿的基础上，合法去登记结婚。
这消息一传开，整个杏花村可就热闹起来了，就跟煮开了的水似的，咕噜咕噜直冒泡。
陈芳啊，就成了村里头按照新政策再婚的第一个寡妇。
到了婚礼那天，好家伙，鞭炮噼里啪啦地响，锣鼓敲得震天响，这阵仗可比好多头婚的嫁娶还热闹呢。
李梅呢，亲手写了个祝福语给她，红纸黑字的，写的是“人生可不是剧本，得自己做选择”。陈芳拉着李梅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过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模样。
天黑下来了，喜宴也散了，陈芳的新家亮堂堂的，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亲戚朋友们善意的打趣声。
李梅站在院子外面，看着这一切，心里那叫一个有成就感。
这才是个小开头呢。
可就在李梅打算转身离开，去忙她下一个“新农村建设计划”的时候，村口那边突然就乱哄哄的。
几匹马跑得飞快，马蹄子把夜里的安静都给踩破了，马蹄声又急又重，直接朝着陈芳家这边就奔过来了。
马背上是几个穿着深色紧身衣服的陌生男人，脸冷冷的，看着风尘仆仆的，一眼就知道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