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李家小院的灯火却熬走了大半宿的星辰。
李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清亮有力:“姐妹们,从今天起,咱们‘清醒互助村’,正式更名为‘自强互助社’!”
院子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有疑惑,有期待。
李梅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清醒’,是我们觉醒的开始,但不够!我们要‘自强’!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挺直腰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自强互助社,下设四个常设部门。第一,权益保障组,负责姐妹们受到不公待遇时的法律援助和调解;第二,教育普及组,扫盲识字,普及法律常识,让咱们不做睁眼瞎;第三,生产协调组,组织大家发展生产,找门路,学技术,让腰包鼓起来;第四,对外联络组,负责和外界沟通,争取资源,扩大咱们的影响力!”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起了小声的议论。
李梅微微一笑,看向人群中的小琴:“小琴,你文化程度高,有耐心,教育普及组就交给你了,有没有信心?”
小琴猛地站起来,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用力点头:“有!梅姐,我一定把扫盲班和普法班办好!”她曾因家暴差点没命,是李梅和村里的姐妹们把她从泥潭里拽了出来,如今能为姐妹们做事,她浑身都是劲。
气氛热烈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组的职责,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就在这时,小虎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梅姐!省妇联的通知!让咱们派代表去县里参加一个妇女工作经验交流筹备会!”
李梅接过通知,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微微蹙起。
小虎凑近了些,指着通知末尾的一行小字:“姐,你看这儿,还附了一份参会指南,说代表需要提交一份关于本地妇女工作实践成果的书面材料。”他挠了挠头,苦着脸道:“这哪是准备材料,这分明是要写论文啊!咱们村这些事,能写成啥惊天动地的文章?”
李梅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论文?好啊!那就写一篇让省里那些官老爷们都坐不住的论文!”她心里清楚,这既是挑战,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们的“自强互助社”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就必须走出小山村,获得更广泛的认可和支持。
接下来的几天,李梅带着小霞和小琴,几乎跑遍了村里的每一户人家。
小霞曾是村里受家暴最严重的女人之一,如今却是社里最坚定的拥护者。
她们三人,一个负责统筹引导,一个负责现身说法,一个负责记录整理。
“王大嫂,你家老刘现在还敢动手吗?”李梅坐在王家炕头,亲切地问。
王大嫂咧嘴一笑,露出豁了几颗牙的牙龈:“不敢了不敢了!上次他刚瞪眼,俺们家俩半大儿子就站俺跟前了,说再动手就报警!还是梅丫头你们教得好,以前俺们哪懂这些!”
小琴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王桂花家,丈夫家暴行为明显改善,家庭地位显著提升,得益于社内普法教育及未成年子女保护意识增强……”
她们收集到的,不仅仅是冰冷的数据,更是一个个鲜活的、充满血泪与希望的故事。
李梅反复强调:“咱们的报告,要突出‘制度性改变’,是咱们互助社这个集体的力量,是如何通过建立规矩、普及法律、抱团取暖,从根本上改变了妇女的生存状态,而不是吹捧我个人有多大能耐。”她深知,个人英雄主义走不远,只有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模式,才能真正帮助更多人。
灯下,三人伏案疾书,将收集到的案例与数据,结合村里改革后的巨大变化,一点点融入到那份名为《清醒互助村妇女维权模式探索——以制度创新引领乡村女性自强之路》的报告中。
标题里的“清醒互助村”是她们最初的起点,也是她们不忘的初心。
报告初稿完成后,刘志刚这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凑过来看,看完后却锁紧了眉头:“梅子,这份报告写得是好,是实情,可万一……万一会上有人故意刁难,或者不认可咱们这种‘野路子’,那可咋办?”他也是真心替李梅她们担心。
李梅闻言,只是淡然一笑,她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个极小的纸包,趁人不注意,悄悄将里面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抖落在自己的衣襟和袖口上。
这是她之前从那个神秘的“系统”里兑换出的“巧嘴粉”,功效是短时间内增强语言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依赖这种东西,但关键时刻,能为她们争取到多一分胜算总是好的。
她拍了拍刘志刚的肩膀:“放心吧,刘大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有理有据,怕什么?”
最终,李梅做出了一个让小霞和小琴都有些意外的决定:“小霞,这次去县里开会,你作为主讲人上台发言。”
“我?”小霞惊得差点跳起来,连连摆手,“不不不,梅姐,我不行,我嘴笨,会说不好的!”
李梅却坚定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小霞,你听我说。我可以说得天花乱坠,但那都是‘我说’。而你,才是咱们村变化的活生生的见证!你曾经遭受的苦难,你如今的改变,你的故事,比我说一百句都有力量!你就是咱们‘自强互助社’最有力的名片!”
小霞看着李梅真挚的眼神,又想到自己从绝望到重生的经历,眼眶渐渐湿润,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梅姐,我……我说!”
夜深了,李家小院的灯依然亮着。
李梅、小霞、小琴三人围坐在桌前,一遍遍地修改、演练着发言稿。
小霞从最初的磕磕巴巴,到后来的逐渐流畅,眼神也越来越坚定。
窗外,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叩响。
小虎蹑手蹑脚地探进头来,脸色有些凝重,他晃了晃手里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压低声音道:“梅姐,刚在门缝里发现的。”
李梅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话:“小心!有人要中途截胡你们的成果!”
李梅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警铃大作!
她和小霞、小琴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
看来,这次县城之行,不仅要面对会上的唇枪舌剑,更要防备暗处的冷箭!
晨曦终于彻底撕破了夜幕的最后一角,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小院。
李梅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将那张纸条在掌心捏紧,沉声道:“准备出发!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我们都得闯一闯!”
村口,一辆不知从哪借来的半旧吉普车已经突突地发动起来,司机老赵正探出头来招手,那发动机的声响,却仿佛也预感到了此行的不平静。
夕阳的余晖给回程的土路镀上了一层金边,吉普车颠簸着,车厢里的气氛却不似来时那般沉重。
李梅靠在椅背上,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那场筹备会预备会议,虽波折不断,却也让她看清了不少东西。
“老赵那个人,绝对有问题。”刘志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一路上旁敲侧击,就差把咱们的材料本子抢过去看了。要不是梅姐你机警,说不定真让他套出话来。”
小霞心有余悸地点头:“是啊,梅姐,到了县招待所,我检查行李的时候,发现我的小包好像被人翻动过,锁扣的位置都和我出门前不一样!幸好您当机立断,让我把那份盖了章的原件提前交给了妇联的张干事,不然真可能被他们得手了!”
小虎也哼了一声:“那帮孙子,在会上看不起咱们村,还想给我们扣帽子!梅姐怼得好!什么‘有违上级规定’,司法局的红头大印他们是瞎了眼看不见吗?”
李梅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冷冽:“他们不是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村子搞妇改试点,动了某些人的蛋糕,自然会有人跳出来阻挠。从老赵的出现,到会议上的发难,再到行李被翻动,这一连串的事情,绝不是巧合。”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这次回去,咱们清醒互助社的安保力量必须加强。以后凡是外出办事,特别是涉及到重要文件和会议,必须保证三人以上同行,而且,任何重要文件的原件,非极端必要情况,不得随身携带。宁可多跑几趟,也不能给敌人可乘之机。”
刘志刚重重点头:“梅姐说的是,这帮人既然敢在县里动手脚,回了村,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
李梅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树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知道,县城里的交锋仅仅是一个开始,一场围绕着清醒互助社、围绕着妇女解放的战斗,已经悄然打响。
对手的手段阴险且隐蔽,但她李梅,绝不会退缩。
“小霞,”李梅忽然开口,“你今天在张干事面前说的那番话,说得很好。”
小霞脸微微一红:“都是梅姐您提前教我的,让我把自己的真实经历和感受说出来。我以前哪里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
李梅赞许道:“你的经历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明。那些官样文章,听多了耳朵都起茧子,反而是你这种带着真情实感的故事,最能打动人心。那位张干事看你的眼神都变了,这就是‘巧嘴粉’的威力。”她说的“巧嘴粉”,自然不是什么迷药,而是指点小霞如何巧妙地运用语言,将自身经历的苦难与对未来的期盼结合,引发听者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