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岸的来访,对于贺兰月的影响比她自己想象中要大。其实贺兰月也不明白,她是很厌恶陈云岸的,怎么这回他来过之后,她又觉得他其实也挺可怜的呢?
“你有心事?”慕容景瞥了一眼贺兰月。
慕容景感觉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陈云岸走了之后,得知贺兰月还未用膳,他便主动陪贺兰月一起吃。慕容景还在病中,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贺兰月竟然吃的也不多,而且很明显在想什么事,筷子动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贺兰月下意识道:“我对陈云岸是不是有点过分?到底他也是被柳依依骗了,并不是故意冷待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柳依依鱼目混珠,疑点甚多,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知道真相之后,又对那女人恋恋不舍,置你于何地?”慕容景有些气愤。
贺兰月意外的瞥了慕容景一眼,慕容景的话显然是偏着贺兰月的。要说柳依依冒充了贺兰月这件事,如果不是贺兰月自持高傲,就不去跟陈云岸解释,也不至于在陈府委屈了整整一年。
“若你是陈云岸,你会怎么做?”贺兰月不禁饶有兴致的撑了下巴。
慕容景没有立刻回答,喝了口粥,慢慢咽了,才淡淡道:“孤不是陈云岸,孤也不会允许自己犯他那种错误。”
听了慕容景的回答,贺兰月忽然觉得很没意思,确实,慕容景跟陈云岸不是一类人,过去的事情也不能再重新发生一遍,问这种问题,着实也蠢得很。而且她觉得自己现在跟慕容景之间相互打哑谜,也实在是无聊。好比陈云岸跟贺兰月从前的事,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能解决,为什么非得猜来猜去呢?
“我有话跟你说。”贺兰月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的看向慕容景。
慕容景怔了一下,抬手将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也正色望向贺兰月。他心里有点儿打鼓,该不会是陈云岸来了一趟,搞的贺兰月又想跟他提和离了吧?
“我又给你诊脉了。”贺兰月一开口,慕容景就不禁握了握拳。
她知道了,她果然如自己所想,一开始就知道。
“我得跟你承认,在晋州那次,我就已经发现了你的脉象不正常。昨天我给你诊脉的时候,确定了我的猜测。那个秦太医给你开的药,根本不是什么治病的药吧。”
“你……”慕容景浑身的气势猛然暴涨。
贺兰月急忙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过,我哥哥都不知道,今后我也不会跟别人乱说。”
慕容景这才放松了身体,只是嘴唇紧紧抿着,看着贺兰月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我不知道你吃了多久那药,但你的肺腑已经受创,这种损伤会导致你的身体越来越差,可能一场风寒就能去了半条命。如果你还一直吃那种药,别的我不敢断言,你绝对是要折寿的。”
“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肃亲王,我看皇帝对你也不错,就算你想装病来避免朝堂纷争,也不必用吃毒药这种法子吧?”
“如果你现在停了那药,慢慢将养着,你的身体还可以恢复如常。再吃下去,将来你就算想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贺兰月一口气说完,就正正望着慕容景,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慕容景垂了下眸:“贺兰月,你对孤有多少了解?”
贺兰月怔了一下,要说了解,她对慕容景了解还真不多,基本就是道听途说。嫁到王府这几天,她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慕容景,一个不得已搭伙过日子的人,有什么好了解的?
“你只看我肃亲王府富丽堂皇,我成日无所事事却能挥金如土,便觉得皇兄待我不薄,是吗?”慕容景摇了摇头,仿佛是自嘲一般,“你可知我受了他多少算计,多少次在他手中死里逃生。若不是我这副不中用的身子骨,他怎会容我活到今日。”
贺兰月十分讶异:“不是吧,你们兄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听说他担心你的身子,连封地都不用你去了,自东旭开国,你可是头一份儿享这殊荣的王爷。”
慕容景冷笑:“你可知道我第一次遭他毒手是何时?”
贺兰月摇头,她猜不到。
“六岁,我六岁生辰那年,先皇酒后玩笑,说觉得我聪明可爱,若是我再早生几年,合该立我为储君。”慕容景的语气有些苦涩,“外人都道,我的身子是因为六岁那年一场风寒落下了病根。但他们又如何知道,我那场风寒,是我的好皇兄买通了我身边的嬷嬷,故意在寒冬腊月的夜里开了窗,生生冻出来的。”
“皇后阻拦我母妃照顾我,她只能在佛堂跪着,不吃不喝为我祈福。若不是秦太医受我母妃嘱托照看我,那一次,我只怕就熬不过去。”
贺兰月震惊了,她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在慕容景九岁那年登基的,之前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当时先皇已经六十多岁,身子骨也不甚硬朗,说句不好听的,随时可能就殡天了。一个六岁的孩子,他至于下这般毒手?
“可是有件事他根本就搞错了,哪怕到现在,他都没有明白。”慕容景不知不觉握紧了膝盖,“他的敌人从来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好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