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丘俭听出了话外音,立刻放下碗筷问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让我和昭伯断交吗?”
“并不是!”扭•丘兴摇了摇头,“现在,你就算是和叶凡结拜,为父也是支持的。”
“为什么?”扭•丘俭一脸的疑问。
却听毋丘兴解释道:“上次你回来,告诉我叶凡设计了一份洛阳城规划图,想让为父也出面进言,给陛下提建议。那时候,为父只看到叶凡身上那股子蛮劲,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今天你说叶凡想要在太学之外另立国子学,为父不得不对叶凡刮目相看了。”
“这是为何?国子学之提议,似乎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啊?”
“确实如此,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世家大族能够长久的存在,而那些寒门士子需要付出百般的努力才有可能一飞冲天?”
“这...”毋丘俭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家其实也是出身寒门,父亲这么多年的打拼,战场上不要命的廝杀,才得以封侯拜将,让自己能够在京城中结实曹敷叶凡这样的贵族子弟,这里面的辛苦,父亲是亲身体验过的。
“你以为那些世家子弟能够入朝为官,仅仅靠的是祖上的门荫吗?”扭•丘兴语调铿锵,“当然不是,最重要的,还是家学渊源,你看当今世上,红极一时的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袁邵公开始就传承了研习《孟氏易》的家学。弘农杨氏,四世太尉,难道靠的是赤泉侯的荫袭吗?也不是,靠的是四知先生研习《欧阳尚书》传承的家学。”
“所以,世家之所以能成为世家,不仅靠的是门阀,更需要有能够传承下去的家学,然而这样的传承,导致了大量的人才都集中在世家豪族之中,这些家传之学向来是不会轻易外传的,这样就使得世上的平民子弟根本没办法接受好的教育,自然也就很难成才,更别说入朝为官了。”
毋丘俭点了点头,算是听懂了父亲的这一番话。其实,如果不是自己有幸能和曹數这些人结交,对于那些晦涩的儒家经典,扭•丘俭自认为仅凭自己穷读,是读不懂其中的意思的。
“可是父亲,这和昭伯要创办国子学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为父的意思。”扭•丘兴微笑着说道:“叶凡有志于创办国子学,就是想让更多的人能够接受到正规的教育,无异于是给寒门士子开了一扇大门,这样的事情,就算会触及大部分人的利益,陛下应该也会稍微支持一下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叶凡这样做,肯定会受到世家大族的排挤,甚至是报复。”扭•丘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是啊,孩儿今天也是这么劝昭伯的,可是他听不进去。”
“前些日子,陛下下诏恢复太学,结果招募的十七名博士,全是出自中原世家,这样一来,这太学倒是成了世家大族的继承者们游戏的乐园了。”
“孩儿也是这样认为的,与其叫太学,不如改名叫‘继承者们”更加浅显易懂。”毋丘俭无奈的说道:“即使昭伯真能创办国子学,但就博士这方面,肯定比不上太学的,估计也不会被学子认可。”
“对了,你不是说武德侯也在场吗?他怎么说?”
毋丘俭回答道:“他说昭伯完全是在说大话,这个想法是根本不行的。”
与此同时,洛阳宫建始殿内,曹殽用同样的话回答了曹操的问题。
曹操突然高声叫道:“这怎么是在说大话呢?你这段时间和那个郑称都学了些什么东西?见识反不如那个傻小子了?”
“父皇,您也认为昭伯是个傻子?”
“你不要挑朕的话!”曹操翻了翻眼睛,“现在看来,他不仅不傻,而且比很多同龄人都要聪明,目光之长远,至少你就是比不了的。”
曹數有些惊讶,从小到大,叶凡都只是个非常能吃的小胖子,走路骑马都不顺畅,而且言行上都显得有些呆。宗室里的子弟们都对叶凡爱答不理,甚至百般嘲弄。
曹數本就是心地善良之人,看不下去叶凡被欺负的样子,于是每每出行,他都要带着叶凡,帮他撑场子,免得受人欺负。
可自从前年叶凡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两个月之后,一切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叶凡像是突然开了窍,不仅能吟诗作赋,甚至随便提出的一个方略,都被父皇大为赞赏。
曹數仰头问道:“父皇的意思是,要儿臣答应昭伯的邀请吗?”
“不错!”曹操点了点头,“现在想来,那小子之前向朕提要求一事,就是在打目站。
“昭伯之前已经向父皇说过这件事了吗?”
曹操却摇摇头不再提起,语重心长的说道:“元仲,从今往后,你要和昭伯好生相处,或许以后他能帮你做些事,行了,你先回去吧。”
曹數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便退出了大殿。
然而,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叶凡并不知道,这看似普通的一个夜晚,却成为了日后史官笔下重要的一天,史称“建始夜谈”。
这天不仅是大魏国子学创办之肇始,更使得曹殽加深了对叶凡的信任,也就有了后来的嘉福殿托孤。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叶凡,还在为开办学校做准备,他正在写的,就是他为国子学制定的办学方针,以及校规校纪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二天,曹殽早早的来到了叶凡的家,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叶凡得知自己要开办国子学的是得到了曹操的支持后,立刻就对曹敷说道:“元仲,既然陛下答应此事,那开办国子学就不是我这种人能做的了,还是请陛下来当这个校长吧。”
“校长?什么校长?”曹敷挠挠头,“昭伯你在说什么?”
“校长就是国子学的管理者,名义上来说,国子学的所有学生,都与校长有师生之谊。”
“恐怕我父皇不会愿意当这个校长,他整天那么多政务都忙不过来,哪里顾得上什么国子学。”
“你没问你怎么知道陛下不愿意呢?”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呢?”
叶凡白了曹數一眼,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其一,如果有人知道这国子学的校长是陛下,那就能给国子学的招生带来很大的好处,很多人都会冲着皇家这两个字慕名前来的。其二,日后一旦国子学建成,学生的规模定然不在少数,如果这么一个庞大的势力不属于皇家的话,肯定会受到打压,估计陛下也会有所忌惮。其三,《国语》中说,‘民性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侍奉君亲师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如今陛下可以三者占其二,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