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女无奈地笑笑，随手泼掉了酒，地板上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沫。
杨岐问：“是你姐姐派你来的？”
姜慧女摇头，又点头。
“不是你姐姐，那还会是谁？”
“总之，你没死的话，就来太原，届时姐姐会和你促膝长谈。”
“什么？”
没等杨岐问清楚，姜慧女拔出短刀对着自己的右臂狠狠刺了一刀，撇下杨岐，高叫一声“有刺客”，接着就咬着牙拖着血迹翻上了房顶，只剩下杨岐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屋里……
待赫连鸢和鹿含闯进来，杨岐回过神，收回了已经拔出大半的泰山宝环。
“上将军无恙吗？”
“没事。”
因为主君的命令不得不刺杀我，但又不想这么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是吗？杨岐以掌抵住脑门。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厌倦的感觉，他开始厌倦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厌倦这日复一日的政务和战争。这些年，他在走过的地方皆曾见过白骨，日日夜夜无不是神经紧绷。他希望这一切能够结束，能够快点结束。
“杨岐，你累了吗？”悠远空灵的声音穿过杨岐的耳膜，这是谁的声音？
杨岐感到莫名的恐惧。
“上将军，怎么了？”鹿含和赫连鸢都对杨岐的表现感到奇怪。
但杨岐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上，这个似乎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
难道，和少林寺驻武当办事处大神父王喇嘛说的那般，是时空管理员？
“我问你，杨岐，你累吗？”那个声音在杨岐的脑海中连问了三遍。
确认了这个声音真的只是个声音，在问他问题后，杨岐在心中暗暗回答：“是啊，我好累。”
小时候，他也曾像所有男孩那样向往过策马扬鞭、纵横沙场。可如今，等到真正过上了这种生活，却发现是净是打不完的仗和杀不完的人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以一介屁民（反贼）之身，汉末立业，实在是太难了。
当然了，累归累，他不是傻子，如果给他一个杀千万人可得天下的计划，他还是会牢牢抓住的。
“你才多大年纪，就嫌累了？”那个声音突然来了一句。
是啊，现代人和古人比起来，寿命也算是一大优势了。汉末时候的人，平均寿命也就二十五六，去掉夭折的那些，一般五六十就该死了。而现代人正常来说，至少要比那时候的古人多出十五年寿命。
“和我这样说话，你真是管理员？”
“呵呵，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个喜欢看蚂蚁打架的高熵体罢了。”
“什么蚂蚁打架？高——什么体？”杨岐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个词了，他上次看三体，还是八年前（加上穿越过来的这五年）。
“去找找你师父吧。”那个声音说道。
“什么，我师父？我哪儿有师傅啊？”
“你要去什么地方，你的师父就在哪里。”
“我要去什么地方……”
“总之，你没死的话，就来太原，届时姐姐会和你促膝长谈。”这是姜慧女临走前所说的话。
“难道是太原？”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
那就是太原吧。
想来想去，还是要去。一来是那个疑似“管理员”的声音要他去，二来他也得弄清楚郑葵那个女杀手到底是想干嘛。自从招纳了黄图、郑葵和白波军余部后，好长时间都没去并州了，那三支兵马人数不少，如果不适时地敲打敲打，恐怕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于是杨岐带着赫连鸢、鹿含两名护卫及二十多名随从，自洛阳出发，前往太原。
等数日后到了晋阳，杨岐就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晋阳城里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看似很繁华。但问题是，他刚进城门口的时候，就有两个随从的钱袋被人摸了。
走在街道上，过了五个路口，有三个路口能看见市井无赖在斗殴。
等到了酒肆里，大堂正中央挂着一条横幅，斗大的字写着“小心扒手”。
如果不是建筑都是古代中式的，杨岐真怀疑自己来到了裂谷城，而郑葵就是玛雯·黑荆棘。
杨岐摇摇头，迈步进去，却感觉膝盖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碰了下，他低头看去，却是一根刀鞘。
而刀鞘的主人，一个身穿破洞斗篷的老头。
杨岐顿时觉得血都凉了：“是你！”
眼前的老头，竟然就是那个数年前曾在闹市伤人，拍拍箱子就取走二十万铜钱的黑刀老者！
那老头头也不抬地问他：“你不打算坐下来和老夫聊聊？”
杨岐一怔，求助似的瞅瞅后面的赫连鸢和鹿含。赫连鸢耸耸肩一摊手，意思说：问我有什么用，你是主人，我又不是。
杨岐无奈，瞅瞅老头对面的坐席，才略显拘谨地与黑刀老者他对面而坐。
黑刀老者瞪眼道：“坐归坐，但晚饭我可不替你付钱。”
杨岐咽了口唾沫，道：“如果……如果足下不弃，我、我来，我来替您付钱。”
黑刀老者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他一句完整的话说起来都那么困难。
赫连鸢坐到杨岐身边，对他耳语道：“杨公，今天这家酒肆似乎不怎么太平。”
黑刀老者使眼色让鹿含侧身朝后面那桌一男一女看去，低语道：“他们在说‘什么时候动手’。”
鹿含眉头一皱，问：“你如何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瞒几位，老夫从一个未来的朋友那儿学会的唇语——再看那一桌，他们在说‘里面动手还是出门再动手’——还有一桌——”
“他们说什么了？”
看到第三桌的时候，老头没立即开口，因为这时候店里几个跑堂的到各桌对客人们低语几句，这些寻常客人都有些紧张和诧异，纷纷起身离去，待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伙计便合上门板，挂上门闩，要提前打烊了。
“哎——我还没点菜呢，这么早就关门了？”杨岐站起来叫道，显得十分紧张。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黑刀老者又坐回来，盯着杨岐，问：“小子，你想活命吗？”
“想。”杨岐不假思索地回答。
“想的话，”黑刀老者喝了口水，道，“那就拿稳家伙，同我杀出去。”
“啊，什么？”杨岐没想到，自己刚来晋阳城赴郑葵的约，就受到了这样的接待。
这话说完，背后那桌一男一女纷纷从腰间抽出双刀，一左一右攻向黑刀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