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帐中,程普才解释道:“此玉是昔日卞和于荆山之下,见凤凰栖于石上,载而进之楚文王。解之,果得玉,即蔺相如不辱使命之和氏璧。到秦二十六年,秦始皇令良工琢为玺,李斯篆此八字于其上,是为传国玉玺。二十八年,始皇巡狩至洞庭湖。风浪大作,舟将覆,急投玉玺于湖而止。
“至三十六年,始皇巡狩至华阴,有人持玺遮道,与从者曰:‘持此还祖龙。’言讫不见,此玺复归于秦。明年,始皇崩。后来子婴将玉玺献与汉高祖。
”后至王莽篡逆,孝元皇太后将玺打王寻、苏献,崩其一角,以金镶之。光武得此宝于宜阳,传位至今。近闻十常侍作乱,劫少帝出北邙,回宫失此宝。今天授主公,必有登九五之分。主公宜速回江东,别图大事!”
孙坚听得出来,程普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不叫上将军、改叫主公了都。然而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他多少有些犹豫。
程普继续道:“前番关东联军三路进军,只有主公一路取得如此大捷,其余诸侯更是寻欢作乐于酸枣,踟蹰不前。而今主公取得讨董首功,得此玉玺,正是上天青睐。有道是天予不取反遭其咎,主公宜当纳此玉玺,迎受天命。”
孙坚捋着胡须沉思片刻,说道:“大敌在前,关东联军却驻足不前,唯有我一军敢与董贼正面交锋。取得大胜,首功在我。这传国玉玺,我有什么当不得的!”
二人商议已定,孙坚密谕军士勿得泄漏。
与此同时,在裴元绍部,杨岐以一名英雄的姿态在本部袍泽的中央,坐在篝火旁,与裴元绍、周仓等人饮酒谈笑,谈论着昨日的那一场大战。
“杨屯长,不妨说说,你昨天给我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有士卒问他。
“都讲给你们听了,我混什么呀?”尽管几盅酒下肚,但杨岐就是不上当,他要把火药的秘密一直保存下去,或者至少保存到自立后大规模应用以前。
而在大家都欢笑聊天的时候,只有左慈一人拿着根柴火在地上写写画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微浅笑。
有人注意到左慈略显奇怪的举止,就问了声:“左先生,您在忙什么呢?”
也许是没有听见,左慈并无任何反应。
直到杨岐推了他一下,左慈才抬起头来,答了一句:“我在算卦。”
杨岐就问:“左先生在算什么?”
左慈回答:“我在算天命。”
“天命?”
“对,天命,”左慈道,“天命从未像今日这般混沌过。”
杨岐笑了,并随口说道:“那估计是因为传国玉玺被人捞走了。”
杨岐是穿越者,早就知道今天孙坚要从井里捞出始皇帝的传国玉玺。可是在他身处的眼下,他并没有跑到大殿的井边亲眼看见豫州军士捞出女尸并取下锦囊,他竟然一语说中,这在裴元绍部的将士们看来,杨屯长本就是个神人,就算说中了也不奇怪;然而在豫州军的人看来,两个字可以形容杨岐:妖人。
就在杨岐随口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本打算过去通知裴元绍部明日撤军返程的军士隔着寨门听见,大惊失色,立刻跑回去,回报给破虏将军。
孙坚一听,友军中竟然有人在根本没有看见的情况下,准确知悉了自己获得传国玉玺的事,自然也怛然失色,惊为妖人。
旁边程普立刻对孙坚耳语几句。
孙坚即命军士:“就说我请他饮酒,你速将那人叫来!”
军士领命下去,再次来到裴元绍部的营寨,找到说出“传国玉玺被人捞走”那句话的杨岐,含笑道:“上将军请足下与他饮酒。”
“什么,破虏将军找我?”杨岐这会儿正有些飘飘然,一听孙坚终于要见自己了,更是得意忘形了,晃晃悠悠站起来,就准备跟着这军士走。
不过就在迈步的时候,他感觉右手被人抓了一把,手心里多了一块像是纸张的东西,他迅速握拳攥住。
杨岐跟着那军士走到辕门,趁着一前一后的工夫,他赶紧摊开手掌,借着辕门口“路灯”(其实就是两口烧柴锅支起来),看清了纸上的字:万务小心。
这是左慈给他的字条。
万务小心?小心什么,为什么要小心?尽管不明白左慈到底叮嘱个什么,杨岐还是顿时清醒了大半,他把纸揉成一团丢进“路灯”里,继续假装微醺,跟着那军士去往了豫州军的营寨。
待随着那豫州军军士来到破虏将军的营帐,终于真正意义上和孙坚见面时,杨岐才明白他要小心什么。
明明说是请他喝酒,和营帐中并未摆开坐席,仅仅是中央一张桌子上,放了一杯酒而已。
这就叫请人喝酒?请人喝毒酒还差不多。
杨岐看出不对劲来,抬头问孙坚:“上将军,您为何要请我喝酒啊?”
未等孙坚开口,旁边程普就抢道:“久闻足下大名,今日适逢胜绩,所以上将军想请你喝一杯。”
“足下?”杨岐眉头微蹙,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
“呃……”
杨岐这下可以断定,面前这杯酒绝不是什么好酒,他冷笑一声道:“你连认都不认识我,还请我喝酒?难道不奇怪吗?”随后他又说:“弟兄们还等着我呢,告辞。”杨岐一拱手,转身就打算开溜。
“等等——”程普叫住了他,并说:“难道足下连上将军的面子都不给吗?喝完再走也不迟呀。”
与此同时,营帐外进来两名披坚执锐的军士,将杨岐逼退了回去。
杨岐喝问:“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名军士没有回答,而是同时近前一步,其中一名军士一个野马分鬃,将杨岐牢牢按住,另一人则拿起桌上酒杯,就要给他灌酒。
“你们——放开——”杨岐既想挣脱,又不敢大声呼喊,因为他看见酒杯晃动溅出来的液体落在地上泛起了泡沫,所以他连牙缝都不敢打开,生怕被人乘机灌下毒酒。
完了,没死在敌人手里,反倒要死在友军手中!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要给我灌毒酒,为什么?
杨岐正想着,就觉头顶武弁被人扯了,一只大手抓住自己的发髻,几乎要把天灵盖掰下来,为的就是扒开他的嘴,好让毒酒灌进去。
杨岐恐惧到了极点,二十多年短暂人生的经历仿佛电影一样在眼前闪回,从学会走路、上小学、骑自行车、中学六年、再到高考失利变成废宅、穿越回汉朝变成炮灰、再到洛阳南郊大战,最终到眼前的这杯毒酒,电影戛然而止。
难道我可悲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吗?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谁能救救我?
就在杨岐绝望地在心中呼喊的时候,营门打开,一名武官走进来,惊叫道:“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