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明蕴望着病床上的人，喃喃出声。
才几天时间不见，他怎么就这副模样了呢？
“凌锋，你醒一醒……”她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他的手。
若不是她太熟悉他，她一定不会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他。
他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没有医生为他治疗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有多少希望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便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疼得她都快窒息了。
“凌锋，你醒一醒好不好，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对不起……”
在她多声呢喃中，凌锋始终没有睁开眼，像是陷入沉睡一样。她也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如果说，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让她在乎的人的话，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也不是和她有着一半血缘的湛修寒，也不是叫她姐姐的宋乔溪。
而是这个她曾深爱过的男人。
她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湿热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凌锋食指微微一动，眼睛随之缓缓地睁开。
凌锋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满脸泪痕的明蕴坐在自己身边。
明蕴极少流泪，除了几年前他为了救她身受重伤进了医院，醒来时，她眼眶发红地守在他的床边。
此后，他再也没看到她落泪的模样。
今天又为了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便要抬手为她擦眼泪。可是手臂却沉重地像铁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带着氧气罩，气若游丝。
“阿雪……”他轻轻地张了张嘴，念出了她的名字。
“凌锋，你别乱动。”明蕴按住了他的身体，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感觉怎么样了？”
凌锋同样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后，明蕴开口道：“抱歉，我不知道我那天的话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说完后他发现凌锋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凑近他的嘴边一听，果真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为什么……那么说……”
明蕴沉默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缓缓道：“凌锋，你知道吗？这些年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我的生世。
我从未想过我的亲生母亲会找上我，而她还是明家的家主。也未想过，我一直尊敬有加的湛役家主会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他竟然还是那么心狠手辣、自私可怕的一个人……
我也从未想到，湛修寒会成为跟我有着一半血缘的大哥，而宋乔溪同样成为了跟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
这一切一切的事情就像是一大块石头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愿意面对这些事情，也不愿意回到过去。于是，我疯狂地逃离这一切。
但是，我发现，我可以忘掉所有人，却唯独忘记不了你。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即便是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在你的身边，我也从未忘记过你……”
闻言，凌锋的眸子骤然一亮。
“可是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感觉很疲倦。我想要拼命舍弃掉过去，却唯独舍弃不了你。你像一颗种子一样，早已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
明蕴发现凌锋的嘴唇再次轻轻地颤抖起来。
他说，既然做不到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我想离开这儿，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不想面对过去的种种。”
“那就带我一起离开，我们一起去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明蕴读出她嘴里的话，神色已经不再是能够用“惊讶”两个字来形容的。
“凌锋，你疯了吗？”
他是凌家的掌舵人，是凌家的中心，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离开呢？凌家又该怎么办呢？
凌锋摇了摇头，“那些都不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
只有明蕴知道凌家对他而言有多重要，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抢夺回来的。为此，曾经才十几岁的他不眠不休，呕心沥血；为此，他也曾披荆斩棘，手刃仇敌……
而现在，他竟然说他要放弃这一切，跟她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何德何能呢？
不对，他分明就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说这话也只是为了宽慰她吧？
明蕴不由苦笑。
“那还不如我留下来陪你……”
凌锋轻轻张嘴，吐出了两个字，“自由”。
他记得，她想要自由。
他记得泰戈尔说过，你若爱她，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且给她自由。
明蕴低头苦笑了一下，“我无法忘记你，因而不可能会有真正的自由。凌锋，或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自由，所有的自由都是相对的……
凌锋，我也从未想过，我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犹豫和懦弱。
曾经的我果敢决绝，无所畏惧，而现在的我，竟然会因为害怕面对过去不肯回来。
凌锋，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我很懦弱？”
凌锋摇了摇头。
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最勇敢的。
明蕴抬手抹了一下眼睛，“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
明蕴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凌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反正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会，明蕴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抱歉，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凌锋，真的对不起……”
凌锋眼中的疑惑愈发地重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陪你走完着最后的时间，算是我这些年对你的亏欠吧。”
凌锋微微皱眉，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你要陪我走完生命重剩下的旅程吗？”凌锋艰难地抬起了手，去摘自己的氧气罩。
明蕴大惊失色，连忙阻止他，“你先不要乱动！”
“阿雪，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愿意陪我走下去吗？”
他的眼中满是期待，让人竟然不忍拒绝。
明蕴迟疑地点了点头。反正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无论多久，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了吗？”
明蕴再次迟疑地点头。
“阿雪，我爱你！”凌锋一把摘掉了氧气罩，起身抱住她，情深款款道。
明蕴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不是要死了吗？”
凌锋抿了抿嘴唇，“你觉得要死的人会像我这样吗？还有力气跟你说这么多话吗？”
“我昨晚是出了一点意外，但只是昏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醒来以后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我感觉自己现在一时半会可能死不了。”凌锋耸了耸肩，语气有几分无辜。
明蕴恍然大悟，忽然想起宋乔溪那张脸来。
她倒是忘了，她是个大名鼎鼎的演员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明蕴下意识地便想起身离开。
凌锋却早一步察觉到了她的目的，紧紧地抱住她。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病房里都有监控，你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听着他如此幼稚而又固执的说法，明蕴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阿雪，留下来吧！你心中也一直有我不是吗？何必这样折磨自己？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阿寒和乔溪也一直将你看作家人，为什么要逃离呢？这儿是你的家，留在这儿不好吗？”
“我……”
明蕴沉默了好一会，点头道：“好。”
凌锋的话像是忽然惊醒了她一样，她到底要逃避什么呢？他们都在等她，她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
七年了，她的心中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他。她为什么不放纵自己一回，勇敢去爱呢？
……
宋乔溪以为，明蕴主动找上自己的时候是会找自己算账，算那笔她欺骗了她自己账。
但是，她没想到，明蕴会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郑重地跟她道谢。
“小溪，谢谢你。”
“啊？”
“谢谢你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也让我选择了留下来。”
宋乔溪微微一笑，“没什么啦，我们是一家人啊！”
“嗯，没错。我是你姐。”明蕴轻轻点头。
宋乔溪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如果说明蕴是她姐姐的话，那凌锋岂不是她的姐夫？那个成天臭着一张脸的脸要成她的姐夫？
这可真是……太不爽了！
“可是阿寒是你哥哥，你应该叫我嫂嫂才是。”宋乔溪厚着脸皮，笑眯眯道。
“我是你姐，阿寒应该也叫我一声姐才是。”
宋乔溪：“……”
算了，不能再争论整个问题了，越说越混乱……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凌锋明蕴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