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杜河。
杜河打开一看,上边用钢笔写了几行字,钢筋铁骨、棱角分明,透过纸仿佛能看到刘宽那刺破云霄的锋锐气质。
仔细一看,纸上是几行字——
彭州市常委秘书,辛德来。
彭州市警局办公室主任,贺春秋。
彭州第一医院主任医师,秦粟。
这赫然是三个彭州市的人名以及身份,后边还跟着电话号码。
杜河诧异的望向孙立:“这是?”
孙立笑笑,解释道:“这是刘县的三位老同学,也是大学舍友,关系匪浅,他说你或许能用得到。”
闻言,杜河若有所思,收起了纸条。
刘宽的意思很明显了,让孙立跟着帮忙,然后给了纸条上的三个外援,这次的彭州之行,他这位副县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杜河自己的了。
换言之,就是刘宽不会管他在彭州的任何事了。
看来……这位刘县下放中泰,以及想要回到彭州,背后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都是官场上的事,杜河不感兴趣,也不想细究。
归根到底,他和刘宽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刘宽不管他在彭州的事情正好,他也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办事了。
大巴上。
杜河挪了挪身子,昏昏睡去。
而另一边,随着车子的行进,孙立却睡不着了,甚至脸色重新变得苍白。
原来车子出了县郊之后,就东拐西拐,走在了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东摇西晃,有时候幅度之大,让人怀疑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车。
时不时的,车子还来一个急刹车,接上在路边提着行李的半道乘客。
孙立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终于明白杜河那诡异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这小子早知道大巴司机为了多拉客,会走那种熟悉又颠簸的小路。
“呜哇——”
孙立终于忍不住,趴在窗外大口吐了起来。
大巴车不停,继续晃晃悠悠开往省城彭州市。
……
咚!
大巴猛然刹车,让杜河的头猛地撞在前方的座位上,惊醒过来。
他茫然地抬头看去,只见孙立目光凝重地看着前方。
杜河顺着孙立视线的方向望过去,车子前方的土路上,一辆手扶拖拉机横在路上,十几个赤着膀子的大汉围在拖拉机周围,将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大汉皮肤黝黑,肩上扛着锄头、铁锹,显然是附近的村民。
“咋回事,遇上拦路的了?”
“俺咋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去趟省城!”
“司机你个憨批,大路不走走什么土路?”
“妈的,这群村民要敢抢我,我就和他们拼了!”
车上的乘客看着前方的阵仗,叫嚷成了一片。
有畏畏缩缩恨不得躲在座位下的,有惊慌失措絮絮叨叨的,有咬牙攥拳恶狠狠的。
砰!砰!砰!
领头的村民眉毛粗浓,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驾驶位的车窗。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司机将车窗拉开了一条缝,壮着胆子喊道:“你们哪个村的,连我都不认得?”
“谁认识你个憨批?”粗眉毛村民一脸不耐烦:“这路是我们泉汪村修的,一百过路费,掏钱!”
这一车四十多人,车票钱加起来也就一百出头,这村民要一百过路费,司机这趟算是白跑了。
司机喊道:“泉汪村的董老三我认识,都是一家人,别赚自家人的钱啊!”
粗眉毛村民脸色一冷,猛地举起手中铁锹。
咚!
铁锹砸在车窗玻璃上。
粗眉毛村民用力不重,没把车窗砸烂,却让铁锹上的泥土透过窗缝飞进去,飘入了正朝着这边的司机口鼻当中。
“咳咳咳……”
司机呛得直咳嗽。
见到这一幕,身为人民好公仆的孙立坐不住了:“刁民、刁民,他们怎么能这样!”
说着,他就捋起袖子,准备上前。
“你干嘛!”
杜河一把将其拽回了座位:“这是司机的事,你上去帮忙人家还不一定乐意,等着司机自己解决就行!”
孙立四十多的人,此时却极其中二的面露不忿:“杜先生,他们这……”
“现在就这世道,你要是看不惯,事情过了去报警,这会我们双拳难敌四腿,只能看着。”
杜河冷冷打断孙立的话,将他按在座位上。
事实上,他看到这一幕,心中也窝火,但两世为人的他很清楚,这种情况是因为现实原因,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就算国家已经全力改变这种状况,但这种几千年积累下来的问题依然积重难返,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
要想彻底消除这种情况,只能等国家的基建发展、法治健全、民智开化。
这东西任重而道远。
事实上,前世2021年,杜河某次去贫困山区办事,还会遇到这种情况,只不过稍微文明些。
前方的冲突还在继续。
粗眉毛村民拍了车窗一铁锹后,恶狠狠道:“老子管你董老三董老四,这条路现在是我董开泉做主!给钱!”
驾驶位上,司机咬着牙,眼中闪烁着怒火。
只是视线掠过车外,看到一个个村民都举起了手中武器,他气焰又瞬间消散。
他胸膛数次起伏,从售票员手中夺过钱夹,抽出二十:“二十块钱,大家就当交个朋友,拉完了这趟,我来找开泉哥你喝酒。”
这世道,出门在外能屈能伸才是硬道理。
嗖!
董开泉从窗缝当中接过二十块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他扬扬钞票:“算你个王八蛋识相!”
语毕,他起身远离大巴。
就在车厢内众人松了口气,以为车子可以继续启动的时候,董开泉走回人群,朝着另外一人耳语两句,说话间还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了看大巴车。
下一刻,那名村民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车厢内众人,顿时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只见那村民大摇大摆来到驾驶处外,拍打着车门,唾沫星子乱飞:“董开泉的人打发了,那我董望水呢?”
“艹!”
一向和气的孙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群王八蛋是看肥羊好宰,坑上瘾了!”
杜河面无表情,见怪不怪道:“遇上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这司机应该以前常跑这条路脸熟,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不买账的新人了。”
二人说话间,司机又递出去了二十块钱,似乎是认命了,只想着免灾。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第三个人,来到了客车驾驶处外。
“哐!”
司机脸色铁青,没等那人走近就关上了车窗,嘴里骂骂咧咧:“妈的,真当老子好欺负?!”
他喘着粗气,一脚油门。
车子一阵颤动,开始缓缓朝前放的手扶拖拉机冲去。
围在拖拉机周围的村民顿时惊慌失措,四散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