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叔，不是我为难你，这文书我真签不了，签了我没办法在乡里做事了，”黄乡长手一摊，叫苦连跌：“要不你去县里，找县委换了我，让新乡长签？”
孙立没好气地瞪了黄乡长一眼，没说话。
似乎是烦恼工伤文件签不下来，他闷着头，站在办公室生气。
坐在办公椅上的黄乡长，见到孙立的样子，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没错，他现在就是在利用自己的权力耍无赖，说这种不可能的话。
孙立他一个小小的发展委科长，就因为这件事，找县里换掉本县第一乡乡长？
理由不充分，权限没到位，总结下来就是不可能。
只要不给工伤证明，孙鸿要么继续带伤上岗积劳成疾，要么就拿着请假条黯然离开。
想要回来之后继续做维稳办主任？做梦！
办事员都让他干不成！
孙立想让他这个儿子在基层锻炼几年，然后青云直上，不好意思，这条路在他黄某人这儿，被堵死了！
当初因为孙父的事情，他的情况有多惨，他现在整孙家父子的时候，心里就有多舒服。
风水轮流转啊……
要不是孙立还在这儿，黄乡长都想吹口哨表达喜悦的心情了。
黄乡长抑制住心情，索性不再管孙立，自顾自地开始办公。
良久，孙立没好气地来到办公桌前：“请假证明，开！”
“啊？”黄乡长佯装没听清。
孙立气得脸色铁青：“我说，你开一个请假证明，我带小鸿回县里，工龄、职位都不要了！”
黄乡长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丝笑，但很快压下去，手脚麻利地开始写证明：“孙叔，要我说啊，这小鸿是个人才，在哪都会发光，就算将来因为这段时间的假期，要一辈子干基层，那也会是一把好手，不管怎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说话间，黄乡长生怕孙立反悔似的，已经写好了请假文件，递向孙立：“孙叔收好，让小鸿在上边签个名就好了，帮我叮嘱他，乡里一切有我，好好养……”
“废话真多！”
孙立劈手夺过文件，脸色突然从铁青转变为讥诮，挑眉看向黄乡长：“多谢黄乡长了，有了这份请假文件，小鸿就可以去县里验伤，得到短期不适合干一线基层工作之后，我会让同事朋友们帮帮忙，绕过你将小鸿调走。”
语毕，孙立揣好文件，转身就走。
“请假验伤？”黄乡长茫然发愣。
他这次是真的茫然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是啊，一般情况下，他对孙鸿有着强大的管制权，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孙鸿真的能证明自己受了不适合留在基层的伤，再加上孙立的运作，他也留不住啊。
他这才知道，孙立从进门就在演他，他被耍了！
砰！
乡长办公室内传出打砸东西的声音。
走出办公室的孙立听到这声音，嘴角翘起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还是杜老弟的办法好使。
他心中说了一句。
……
……
回到乡卫生院，孙立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朝着孙鸿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行了，今天就去县里，证明、调动有我在，都好办。”
他在县里的关系不算弱，搞定这么一桩小事，还是很简单的。
到时候东西往桌上一摆，十个黄乡长也拦不住他儿子回县里，要是真敢硬卡着不放，那时候就是他黄乡长没理了。
那时候……真当牺牲的老爷子没留下点什么资源，真当他孙立这二十多年白混了？
想到儿子要远离黄乡长这种货色，孙立心情大好。
病床之上，孙鸿也是情绪好转，朝着杜河点头：“多谢杜先生的主意。”
杜河摆摆手表示不客气。
他就是根据前世看到的一些新闻，说了几句话，事情真能办成，还是因为孙立演技够好，底子够硬。
三人一起收拾，很快将出院手续办妥，拿着些东西塞进公务车，前往县里。
至于孙鸿其他的物品，等到过两天来拿也行，反正孙立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不然命都特么保不住了！
三人上车，杜河一脚油门，车子朝县城开去。
后座上的孙鸿望着窗外的乡景，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可惜这几年的辛苦，就这么白费了。”
开了证明调了职，他固然逃离了黄乡长，但在基层这几年的辛苦功劳，也会一并跟着被抹去。
到了县里，一切又将从头开始。
正副驾驶座上的杜河与孙立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劝孙鸿。
这种事情，没办法劝，几年的辛苦白费，很有可能会影响一辈子的走向，谁能劝？亲爹劝都没用。
砰！
孙立拳头砸在面前的车厢上，愤愤道：“这事情都赶在一块了，要是没村民冲突这档子事，小鸿你再忍忍姓黄的，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就能走正规程序把小鸿你调到其他乡镇，最起码前路不会受影响。”
孙鸿摇摇头，长舒了口气：“村民们断了生活用水，也是无辜的。”
听到这话，正在开车的杜河却神情一动。
在他看来，村民们当然无辜，但他也深谙百姓的忍耐力。
前天晚上进行的抓捕行动，昨天刘有道下了围河的决定并让乡里开始帮忙实施，怎么今天，天河乡各处就爆发了这么整齐划一有组织的冲突，这事儿，透着不对味。
杜河目光闪烁，猜到了些什么。
但这想法，他没给孙家父子说，孙家父子已经要离开这个旋涡，没必要说出来乱他们的心思。
……
……
中泰县城。
等将孙鸿送到了医院，杜河与孙家父子分别，前往公司还车。
此时已经接近天黑，杜河本准备还了车就走，谁知才将车开到公司大院，杭舟就跑了过来：“杜先生，电话。”
他指了指杜河的办公室。
林玉娴走后，杜河也一直没时间再找一个秘书，解决了彭江后，艾九负责养伤、处理公司的安防，杭舟这个沉默寡言的大男人，就暂时担当了半个秘书的职责。
实际上也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就是送送文件，转接电话之类的。
听到杭舟这没头没脑的话，杜河神情一怔，紧接着下车，问道：“谁的电话，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