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查老赵……啊不,赵飞?”
李天新一愣,说话都结巴起来。
自己以前,可给赵飞开过不少次绿灯呢,现在要自己查他?
“李队长。”
杜河握着电话,声音威严地道:“上头已经看到了这种水货的危害,你不查,有的是人帮你查。”
这话就有点重了,相当于明说李天新不办事就等着丢帽子。
“查查查,我这就查!”
李天新神情一肃,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电话道:“电话挂断,我就带弟兄们去各个路段设卡,保证赵飞的每一件水货都进不来也出不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张少爷好不容易要他办事,他一定要好好的、用心的办。
至于赵飞,谁认识他是谁?
而且查水货这种事,合理合法,不管谁来了,都不能拿这种事来问责他。
他何乐而不为?
李天新连连点头答应。
挂断电话后,他抄起帽子就出了门,喊道:“全体集结,出任务!”
“哟,李队长在忙啊?”
斜刺里走出来一人,有些意外地看向李天新。
李天新一怔,望向说话的人——一个戴着半框眼镜的年轻人。
他威严的脸顿时变得有些谄媚,笑问道:“原来是方秘书,您怎么来交通队机关了,是不是刘县有什么指示?”
这位秘书,可是县委第三把交椅的亲信。
主官经济、交通的刘宽刘县长的秘书。
算起来是他顶头上司的传话人,他自然要恭敬点。
“不着急。”
来人正是杜河看房子时,在县委小区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他笑着摆摆手,朝着李天新问道:“李队长这全体集结的,是要干嘛去?”
“这个……”
李天新迟疑一番,实话实说道:“我是打听到了有人走私家电,带同志们去设卡。”
方秘书垂着手,和气地再问:“从哪打听的?”
李天新咽了咽唾沫,一时半会没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张少爷的事情说出来。
瞥见方秘书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眼神,他心思流转,还是没藏住:“是有位督导组的张同志,他报的信。”
“督导组?”方秘书眉头蹙起,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李天新见状,直接竹筒倒豆子,将与“张少爷”的事情,讲了个清楚。
听完后,方秘书取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看向李天新:“李队长,能不能借用一下办公室的电话?”
李天新点点头:“您请便。”
方秘书走进办公室,李天新贴心地关上门,守着门口。
办公室内,方秘书拿起话筒,拨号到了县委。
“喂,刘县,是我小方,您让我来交通队送文件,我遇到了一件事……”
他将方才和李天新的谈话讲了一遍,而后乖乖站着听电话那头的指示。
“是。”
“是,我知道了。”
“我这就照办。”
听着电话那头的吩咐,方秘书应承几声后,挂断了电话。
他走出办公室,朝李天新和气地笑着:“李队长,设卡的事情让副队长去就好,刘县要向你了解一下督导组的事情,正在县委等你。”
“这……”李天新脸色变了变,无奈地点头:“我这就和方秘书一起去。”
吩咐副队长几句后,他随着方秘书前往县委。
一路上,李天新满是忐忑,甚至都藏不住,完全写在了脸上。
他是中泰县体制内的人,在发现督导组之后,理应和上司通气,但却因为畏惧于“张少爷”的权势,觉得中泰县官僚干不过督导组,选择了隐瞒。
现在刘县找上了他,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有多好。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杜河是个赝品……
二十分钟后,县委办公室。
“你是说……这位张少爷早就找上你了?”
刘县听完李天新的坦白之后,若有所思。
只见这位名为刘宽的刘县,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癯,两鬓的黑发当中夹杂着花白,一双眸子锐利,身子坐得笔挺。
那气质,俨然一柄出鞘长剑,锋锐无匹,气冲斗牛。
他正是杜河先前在县委小区门口,遇到的那位让路的中年人。
“辛苦李队长了,先去门口坐着吧。”
他一手把玩着钢笔,一手挥了挥手。
李天新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刘县。”
方秘书上前,给刘宽倒了杯水,疑惑道:“省会和彭州那边,都没传来有督导组下来的消息,怎么中泰突然冒出来个督导组张同志?”
刘宽笑笑:“还能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得到督导组要下县的消息,抢在前头扯虎皮骗人呢。”
他话中隐含深意,一边说话,一边手指轻敲桌上的一份文件。
文件上写着一行行的文字——杜河,陇省66年生人,四年前来豫务工,同年成婚,90年6月28日于迎宾馆先后开房三间,疑似玉龙家电倒台之推手,与泰和运输总经理赵飞多有接触……
文件上边,将杜河的生平,以及最近的事情,写得清清楚楚!
虽然没有杜河和玉龙家电接触的细节,但但凡与官面扯上关系的,比如在迎宾馆入住这种事,都被写在了纸上。
这正是刘县昨天让方秘书调查之后的结果。
在这种严打时期,国家机器全速运转,或许不能查到每个人的每件事。
但只要有人被盯上了,就一定会被查得干干净净,绝大多数隐私,都将暴露于无形。
比如杜河这一次,方秘书直接从县委小区入手,得知杜河租房的事,循着他和县委小区房东签的合同一路摸索,确定身份、找到口供上有他名字的朱宁,再找到他在迎宾馆登记的记录……
杜河也没想到,他仅仅是在县委与这位刘县有一面之缘,就这么被盯上了。
也不知该说他是运气不好,还是这位刘县不同于普通的官僚,眼睛太毒,人太厉害。
此时,办公室。
方秘书看到了刘县敲文件的动作,讶然道:“您是说,这人假扮督导组?”
刘宽伸手将文件上杜河的照片撕下来,递向方秘书:“是或不是,拿去让李天新认认就知道了。”
方秘书点点头,接过照片出了门。
很快,他去而复返:“李天新说了,他就是‘张同志’。”
他将照片放在桌上,请示道:“这人敢假冒督导组,败坏我们干部队伍的名声,要不要我给刑警那边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