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大院,众目睽睽之下,前段时间还给杜河找麻烦的吴胜,低下了头,说出了把命卖给杜河的话。
杜河目光闪烁,心中微微有些意外。
说实话,他是没想到这一出的,什么工人、护士,他完全不知情。
他之所以来这儿,就是因为一件事——他的人,不能出事。
前世的时候,他靠的就是这则信条,身边聚拢了一大堆死心塌地的员工,几起几落都跟着他。
没想到,穿越后按照习惯做事,竟然又吸引力吴胜。
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吧……但既然投诚了,那么胜在能用、聪明。
杜河心中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开口道:“既然人没事就好,一起去看看厂区门口的人吧。”
“是!”
这一次,吴胜反应比阿正都快,迅速地为杜河开门、领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回到了厂区门口。
王禄成呆在车厢内,被村民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盯着,整个人都快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杜河去而复返,又给了他希望。
“杜大哥、杜爷爷,给条活路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来了!”王禄成哑着嗓子,拼命求饶,与先前的跋扈判若两人。
杜河摆摆手,示意村民们退开,而后又朝车上的王禄成招招手。
王禄成战战兢兢,在数百号村民的监督下,被重卡司机扶下车,站在杜河对面不远处,低眉顺眼,十分乖巧,不像是昨天饭桌上气定神闲的汴梁重工采购部主任,反倒像是挨训的小学生。
他身上的衣服,更是布满尘土,裂了好几道口子,沾着不规则的血迹,头发也被黑红的血痂粘在了脸上,眼镜破碎。
杜河眯眼看着模样凄惨的王禄成,心中却没有半点同情。
他从王禄成讨好的目光当中,看到了一丝怨毒。
这种能行走在各大国营厂行骗、动辄经受数百万资产的巨骗,心里素质不会有现在表现得这么差,现在明显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到这次脱离了危机翻了身,他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事实上,王禄成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的心里,已经预想了脱困后上百种报复的方法,每一种都要让杜河生不如死。
不过眼下……
“杜老板……”王禄成朝着杜河,嘿嘿赔笑:“今天这事完全是误会,我是受了刘有道的蒙蔽,这样,我代表汴梁重工向杜老板道歉,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汴梁重工的外购订单,我会尽量分一部分给杜老板来干,怎么样?”
杜河眯眼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王禄成:“汴梁重工的外购订单,就算是分出点蚊子腿,利润都在百万上下,你真的能做主,王主任?”
说到‘王主任’三个字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加重了语调。
聪明人王禄成整个人一怔,旋即缓缓抬头,认真地看了杜河一眼,神态中没有了慌乱和低声下气。
“你早看出我不是了?”他问。
杜河摇摇头:“你演技好,我看不出来,是别人告诉我的。”
王禄成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很快弄明白了是谁告诉杜河的。
单独明!
这个刘有道找的中间人,卖了他和刘有道!
不过这是刘有道需要处理的事情,与他王禄成无关。
王禄成很快冷静下来,扶了扶镜片破裂的眼镜:“既然这样,那杜老板是聪明人,应该能看清事情背后的脉络,交出器械,我可以从中间截留一些,给杜老板吃点回扣。”
杜河身后,阿正脸色一变,旋即喝骂:“姓王的,果然让杜哥说中了,你两头骗,仗着汴梁重工就算知道了也会吞掉我们的器械,在这儿仗势欺人!”
“说中了?”
王禄成有些诧异地看了杜河一眼,紧接着笑道:“杜老板倒是看得透彻,不过这是个阳谋,你看透了也没关系,另外……”
王禄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辆破重卡:“重卡的赔偿、司机的补偿,都得花钱的,这事是由你杜老板而起的,你的那份回扣,我就拿走帮你打点这些了,不用谢。”
回来了,气定神闲的王禄成,又回来了!
果然如刘有道说的,骗人这回事,还得找守规矩、讲理的来骗。
王禄成吐出一口浊气,挺了挺腰杆,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抬头瞥见杜河不说话,王禄成还以为杜河是心有不甘,假惺惺宽慰道:“别难过了杜老板,要怪,你就怪这个吃人的时代吧。”
却见杜河嘴角一翘,笑道:“是啊,吃人的时代。”
杜河扭头看向阿正:“刚才出门的时候让你报警,打电话了吗?”
“打了!”阿正点点头,瞪着王禄成,恶狠狠地道:“李副局亲自带队,很快就会到这儿,来抓这些招摇撞骗的假汴梁重工成员!”
“什么?!”
王禄成脸色一变,惊慌出声。
他诧异地看向杜河,眼中闪烁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真敢报警?
自己打的可是汴梁重工的名头,司机、重卡也都是汴梁重工的,杜河要是报警抓了他们,虽然制裁了自己,但也让汴梁重工的负面名声传扬出去了。
这样一来,可就真得罪豫省的庞然大物汴梁重工了,以后杜河在豫省这一亩三分地做生意,汴梁重工不得使绊子?
他真不怕啊!
王禄成瞪着眼,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别看了,我真报警了。”
杜河啪地点燃一支烟,走到了王禄成跟前:“我不仅敢报警,还会在你们被抓之后,找人专门以中泰县委的名义向汴梁重工打电话,说你们这些骗子冒充汴梁重工冲击中泰扶持农村改革的村产,差点造成人命,幸亏县局办事迅速,将危机扼杀于萌芽。”
“你说说,汴梁重工是会吃了我,还是会谢中泰县?”
那还用说,一定是会感谢中泰县帮他们挽救名声,毕竟你杜河这么一说,春秋笔法掐头去尾,你完全都没出现,事情完全成了县局斗骗子的单纯戏码。
王禄成想到这里,冷汗连连,身子都忍不住发抖!
栽了!
他纵横全国数十省市行骗,竟然栽在了这样一个中部小县城!
他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杜河竟然会跳出棋盘,利用规则来破局。
往常他都是利用规则轻松行骗,没想到这次却自己栽在了规则上!
要是杜河真的按刚才说的做了,汴梁重工一定会下比中泰县局还狠的手,将他给彻底按死,以保全名声!
“杜、杜……”王禄成颤抖着看向杜河,见到杜河挑眉笑着看向自己,福至心灵,突然明白过来,连声问道:“杜先生既然还没这么做就把计划说出来,一定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所以准备放我一马,请杜先生尽管吩咐!”
说完,王禄成死死看着杜河,面露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