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略浅,沈漠野因此时一心要救出烓宸国君,遂也无力出人护送霜华和轩辕诀回天曜,无奈只得奉上一匹日行千里的好马,亲自将其送出尧城。
一路奔驰,轩辕诀早已安排了人在烓宸境外的客栈接应,但若想这么简单就逃出烓宸又谈何容易?
花素言早在归途中设下埋伏,轩辕诀发现些许端倪,绕道从国境边缘的一线谷前行,谁知原本路途的埋伏只是个幌子,花素言声东击西终是将霜华和轩辕诀一起*进了一线谷。
发现时,头顶已然是成百上千手持弓箭的士兵。
“你们逃不掉了。”花素言一身紫色盔甲,翩然立于谷顶俯瞰着驾马停下的轩辕诀和霜华,嘴角有些得意,双眼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轩辕诀镇静的面庞。
轩辕诀松开霜华,独自下了马,看着花素言,却蓦的冷眼一笑,“本王既然能逃出第一次,必然也会逃出第二次。”说话间毫无畏惧,颇有王者之气,虽然他没有把握,只与霜华两人面对百千弓箭手,可既已走到此步,便没有退后的想法。
霜华随后也翻身下马,走到轩辕诀身旁,还没开口,便听他问道:“这次要走的是黄泉路,你可愿同本王一起?”
她淡淡一笑,似乎比他还多几分坦然,“黄泉路?路途可是刺激?”
轩辕诀揽住她,看着头顶人群,郑重回答:“一不小心,绝壁之境!”
霜华没有犹豫,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这样的境处,或许并不可怕,不管怎样,她此时的身旁有他,再不会是一个人。但她清楚,轩辕诀在紧张,他怕她保护不了她,怕一不小心,便真的成全了那一句“绝壁之境”。
她不想他紧张,至少不是为了紧张她会陪他一起死,一咧唇,霜华笑靥如花,轻声吐出四个字:“着实有趣。”
他揽住她的手微微一怔,却轻快了许多,“你可会怕?”
“自你认识我之时,我便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怕了。”
她给他心安,他却未必能给她无忧,如今所能做的,只有尽力。“本王定会竭尽全力带你回天曜!”原本略微紧张的心已然逐渐平静,轩辕诀将霜华拉至身后,拔出马鞍上挂住的佩剑,欲将与那本不可能逃脱的困境斗上一斗。
轩辕诀与霜华的情义,花素言看在眼中甚是恼怒,攥紧了拳头,满脑子皆被妒忌之心所吞噬,蓦地从袖口抽出那条随身带的银鞭,举向高空,那是叫士兵们准备放箭的手势。
可她手抬起,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那一毫,周围士兵纷纷盯住她手中的银鞭,几乎眼花,却仍不见她有下令的打断,“轩辕诀!本小姐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此刻愿意丢下你身旁的女子,娶我!我便可饶你一命,且放她离去!”
花素言的话一出口,四周瞬间响成一团,他们都以为她此回亲自埋伏在此多日,等候他们陷入一线谷,只是为了捉拿天曜七王爷抵住天曜,却没想到……她竟只是为了寻夫?还是个敌国的王爷!
不满与不服者渐渐涌现而出,对花素言的这一打算异常反对!
然说了那话的花素言却一脸的理所应当,她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甚至遇到那些待她好的人她会愈加的反感,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自第一次见到轩辕诀的时候,她便就想嫁给他,想得到这个男人,她觉得只有这样一个有着君者气息的俊俏男子,才能配的上她的喜欢。
可他已有怀中人,且一次次的在她眼前上演他们的恩爱戏码,她着实难以忍受。
听到话的轩辕诀,却突然冷哼一声,似乎早就发现了花素言对他的想法,可他却依然能够继续淡然,甚至冷漠。
“你这样的女人,本王不会娶!”他果断的回答,言下之意就是同霜华一起去死,也不要娶她这样的女子为妻。
花素言是个受不得凌辱的女人,轩辕诀当众的一番话无非是火上浇油,气的她颤抖的手再没停留之意,蓦地重重挥下,“那好!既不是本小姐能得到的!那我便毁了你!让你们到地府去恩爱百年!”
怒吼的声响在谷顶狂风中肆虐缭绕,回音阵阵,见到她突然下令的双手,士兵们有些迟疑,早无了平日里演练的那般整齐,上万根箭羽便就那般杂乱无章的射了出去。
一线谷内黄沙寥寥,空荡的只剩下一道细窄得天际,谷顶略高,恰似一看谷底宛若被巨斧劈开的碎石,前方大约一里之处已然闭合,仅剩下小小一块缺口,便于行过。
而此刻箭雨下得突然,在这小小峡谷之内,似乎一切事物都能被那箭雨穿透,轩辕诀却并未先行抬手去挡,只抱住霜华跃身上了身旁宝马,一拉缰绳驾马而行,几近腾空跃起,朝着那谷底的唯一出口逃去。
嗡嗡震响的风声在霜华的耳边横行,她整个身子被轩辕诀单手护在怀中,而轩辕诀的另一只手也不得空的连连斩阻那些不停飞射而来的箭羽。
霜华蹙着眉头,动了动身子,想要驭火将那些箭羽尽数扫去,却也只是刚伸出一只手指便被轩辕诀的大掌拦下,“从此刻起,不许你再动手,你是本王的女人,你的安全由本王来守护!”他霸道的说着,口气严肃认真,大掌也加重了力气,将她乖巧的禁锢在他的怀中。
她摇了摇头,看着倔强的轩辕诀,不明白他为何在现在有了这样的想法,若是以前,若是其他,她大可听了他这样的安排,可如今乃是九死一生,他不该这般轻率的下了这样的决定!
“轩辕诀,这不是你一个人该承担的,如我们今日能够逃出去,今后你大可耗费一生的时间来守护我!”
她放大声音在他的怀中喊道,他却如若未闻,持续紧握她的一双小手,无奈霜华此刻同他一起驾于马上,情况危急可怕,她想挣扎……可也着实不敢分他持剑扫箭的心。
而轩辕诀也是见了她两次过于驭火后的情况,身子虚弱如纸,一睡便是多时,他不知道那驭火之术究竟有多伤身,可既然是伤身,他就不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施用,一起死可以,可若要为了一起活而伤害她的身子,他倒宁愿用自己的命堵这场仗到底谁胜谁负!
“噗——”的一声闷响,轩辕诀平稳的身子猛的向前一倒,霜华急急的扶住他,一翻身与他面对而坐,搂住他的脖子,向他背后看去,却没想到他此时竟已连中三箭!
心口一阵刺痛,霜华伸手按住轩辕诀的一只手臂,蓦地夺去他掌心白刃,继续挥臂斩断那些接二连三没完没了的箭羽。
“女人……不要用火!”半醒之余,他倔强的抬起头,整个身子撑在霜华的胸口,沉声道。
霜华身子一顿,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她出手了,可如今……只要能逃过此劫,就是要断她双臂她也能拼死一搏的!一闭眼,她终究不会听轩辕诀的话,将他那把厚重的白剑猛地甩了出去,大掌一挥,一团大火从掌心迸出,靠近的箭羽倏尔被火点着,失了轨迹,坠落于地。
而霜华的身子确然无法受得住多次驭火,虽不觉有何痛楚,却很快便觉得浑身无力,瘫软了下来。
掌心之火微弱,她想要再次靠这异术阻止箭雨侵噬,却已然无能为力,长剑已丢,猛火已灭,那箭雨却直直下个不停,她以为他们眼下也只有在一线谷中被万箭穿心。
“我们没能一起活过,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要一起死了。”霜华柔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对于现在的情况,她淡然的接受,就像是接受下雨了没有带伞一般简单。
本是自烓宸之前,她就想过一切可能,死——是她早就考虑到的后果,可从来没有想过,她口中的死竟也会有例外,那就是——一起死!
浅笑着闭上双眼,她感受着箭雨从她身旁耳边飞过的声响,猛地身下宝马一声尖叫,前膝一跪,直直跌在地上。
马背后腿后尾处已被箭射满,它能够支撑这么久,霜华已是对它万分敬佩。可它一倒,它背上相拥的两人必然失了平衡,疲倦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那马背的倾斜,飞驰跌下马背,沿着那满是沙石的土地,滚了几十尺路……
那唯一的缺口就在眼前,霜华蹙眉的握住轩辕诀的手,可他此时已然没了一丝声响,她有些焦急,箭雨仍在下,她却已无力气去挡,而自己的身子即便还能走,也不一定拖得动轩辕诀。
“看来老天是想让我们今日死在这里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可避过箭雨的缺口,只要能站起来,快跑几步,她也就能逃出去了,可轩辕诀在这,动不了,那条出口便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毫不留情朝她飞来的冷箭,霜华此时竟没有一丝害怕和顾虑,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个可以为爱放弃生命的人,她曾经敬佩过别人,羡慕过别人,却没想到……原来别人能做到的,她也能够简单做到。
这是第一次,觉得死并非那么可怕,也是第一次舍不得轩辕诀,嘴角上扬,她主动朝他弯下身子,稳住了他含有血渍的嘴唇,闭上双眼,倒在他的身旁,等待着被万箭穿心的痛楚,她想……很快地,只要疼过那一瞬间,那么之后的事……就再也不用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