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姐姐你真好,我叫叶希,是从北方的烓宸国来的。”叶希笑的单纯,尽管一张脸黑的看不清大概轮廓。
可她却说她是从烓宸国来的,边关战乱,烓宸异者频出,霜华实在想不清,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从烓宸来到这天曜的。
“你若要跟,便跟着吧,只是我也同你一般是无家之人,之后要走到哪儿去都不大清楚。”既是烓宸之人,定会知晓些烓宸之事,虽还弄不清这小姑娘的来头,但直觉告诉她,她的身份定不如她口中表述的那般简单。
霜华同意叶希留下,去軎山的路途中多了一人也叫她轻快的多,只不过跟叶希相处了小半会儿,霜华便察觉她的性格着实跟轩辕淩渊的有些相似,至少现在有叶希在她耳边不停的说着,她也就不会闲着独自一人的时候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軎山终究路程不是很远,在叶希滔滔不绝的口水中,很快便下了马车,徒步上山。
山林一片寂静,偶尔会有鸣钟之声响起,霜华知道,她离白白已经不远,多日没见到它,却不清楚自上回之事后,它现在过的怎样。
肃杀之境,叶间腥味浅淡,天色渐暗,霜华将叶希拉着离她近了几步,这茂密的林丛中看似安逸,却总是有些许的血腥味冲入鼻尖,霜华微敛着眉头,想来这軎山佛寺也是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搏斗了。
上了山顶,已然天黑,霜华同叶希入了寺门后便被几个小僧侣带着去见了白白,对于这回事,霜华觉着——轩辕诀安排的,倒还妥帖。
但白白此时的样子,却如霜华想的不一样,它的伤还没痊愈,脸上有几块灼痕依旧明显,更令霜华难受的是,它本该有的一身雪白的毛发,眼下也只剩新长出的绒绒短根。
许是那夜的记忆太过可怕,白白此回见了她,不仅未像以前那般欢快,反倒缩着脖子有些怕她,朝它摆了摆手,它也只是朝前踱了几步,便躲到了小僧侣的身后。
霜华心头有些微痛,却也不勉强它,苦笑着向后退了几步。
那夜的她,无论是谁见了,都会觉得难以接受的吧,更何况,她还险些将白白活活烧死。
“施主莫要难过,白猿通人性,如今这样怕也是在此待得久了,过些日子该会好的。”那小僧侣看样子有些尴尬,急急的安慰霜华两句,以便求得一丝心安。
霜华想了想,此乃佛祖居处,高林间也颇为适合白白生存,她将它带走,重新让它陪着她过那自己都不肯定的江湖生活,不如就将它安置在这,好歹有这些僧侣照顾着,远离世俗,比跟着她要好去千倍。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小师傅,可能做个主?”
“阿弥陀佛,施主且说吧。”
“如若方便的话,我想就将白白留在这寺中生活,江湖纷扰,我暂且居无定处,带着它,恐也无法将它照看的完全。”
霜华话刚说完,便见白白伸出头朝她靠近了些,低声呜咽了几句,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霜华说的话。
小僧侣双手合十朝着霜华鞠了一躬后,又摊掌摸了摸白白的头,方才缓缓回道:“既是施主的意愿,小僧自然乐于为之,为求施主心安,定会将白猿好好照料。”
“如此,谢过小师傅了。”霜华认真的朝着那小僧侣低了低首,她也知道这么一放手意味着她今后可能与白白再不相见,可幽深的眸子朝着白白望去时,它依旧慌张的躲开了她的注视。
也许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不会回到当初,就好像她与轩辕诀,今后……也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吧。
天色已黑,山路难走。霜华当晚便就由那僧侣安排着,同叶希一起住进了一间客房,既然是僧侣的安排,霜华也不好说,虽不喜与人同住一间房,但就这一夜,她也懒得麻烦唤那僧侣再做安排。
夜中吃了斋饭后,霜华先行回房,看着叶希此时的样子霜华实在无可奈何的命令了她先去洗洗脸上泥泞。
简单的一番梳洗,叶希再度进屋时,霜华也终是见着了她的真颜,虽不是美得令人黯然失色,但也是灵巧动人粉针玉琢,颇有些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之感,她还小,模子不错,今后也定会是个美人。
“姐姐,你不是说那只白猿以前是你养的吗?为什么它这么怕你啊?”叶希坐在窗台前,用把桃木梳缓缓地梳着她的一头青丝长发,眨巴着眼睛好奇问道。
叶希这么一问,显然一口问到禁忌之上,霜华没有理她,轻巧的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我累了,先去歇息,床铺给你留好了,你若是困了,就自个儿铺了睡罢。”
“自个儿……等等!姐姐,咱们晚上不一起睡吗?”叶希丢下手中的木梳便披头散发的朝着霜华急急走了去。
霜华只轻飘飘掸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同别人睡一张床。”
“可……可我是女的呀。”
“不喜欢同人睡一张床,无论男女。”
“……”
不愿是不愿,可还是应了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叶希只好乖乖的拿了床铺在地上铺好,凑合着躺了上去。
夜里,尽管浑身满是疲惫,却依旧还是同白日里一样睡不着,睁开眼,屋里光线较暗,却并未熄了烛火,霜华翻身起来,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喝。眼角一瞥,瞄到在地上铺了床铺却缩成一团冻的发抖的叶希,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后半夜怕也是睡不着觉,便索性将她轻手轻脚的移上了床。
相反的,霜华靠在桌边的斜椅上没多久,那困意便如潮水一般朝她袭来,打了几个哈欠,单手撑着额头,也就这般轻易的睡了。
一夜悄然无声,整座軎山沉静在一片虚拟祥和之中,直到半夜,一声尖叫响起,瞬间灯火通明……
“啊!”霜华猛地睡意全无,顺着那声音的起源处,一个箭步闪到叶希身旁,“怎么回事?”
“有……有妖怪!”叶希整个身子缩成球型靠在床角,一见霜华来到身旁便朝她扑了过去,不料霜华不喜人碰,蓦地的一偏身,再次一声惨叫,便见叶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妖怪?哪来的妖怪?”霜华朝后退了几步,俯身看着地上的叶希,不解问道。
“在……在那边……”叶希哭啼着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单手一伸,指向门边。
霜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抹暗色身影藏在帘后,瑟瑟发抖,显然也是被叶希给吓了一跳。
心中猛然一阵刺痛,鼻尖略有酸意,霜华缓慢朝前走了几步,看着那道身影,试探出声:“白白?”
角落处身影一顿,定住不动。
“姐姐,是你的白猿啊……”叶希仿佛才渐渐缓过神,从地上爬起,坐回了床上,似乎并未发现,她是如何在夜里从地上移到床上去的。
“施主,可是出了什么事?”外面僧侣的声音突然想起,霜华走了两步,停住脚,替叶希开口答道:“做了个噩梦,夜半惊扰到师父们歇息,真是对不住……”
外面的人好似松了一口气,犹豫了小会后,方才回了一声客气话,退步离去。
门外的僧侣走后,霜华重新看向那角落,只可惜白白的身影已然不见,慌忙的顺着窗户看去,留下的只剩被捅破的窗纸,它终究还是在害怕她,宁愿夜里自己来找她,都不愿她再接近它么?
“姐姐,睡了……”见霜华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叶希虽不明白她为什么难过,可仍是被这伤感的气氛给感染,想要开口安慰两句,谁知话一出声,已然变为简单的四个字。
那么一闹,再累的心也没了睡觉的心情,将叶希重新赶回床上后,霜华就在那桌椅上睁眼坐了一宿,她以为她还能等到白白回来,可直至第二日天亮,仍未再见到一丝草动。
次日天色大亮,霜华和叶希一早便收拾了行李离开,也没与太多人打招呼,只和昨日安排了他们的小师傅说了一声。
下山的路总是比来时的觉得短暂,一路上,霜华皆能感觉到有什么跟着自己,几次回头,不是慌忙的躲蹿便是飞鸟的惊起,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头终没那么难过,白白还是在乎她的,还是想她的,只是害怕,害怕她那时候带给它的记忆而已。
换个方向想想,她着实也觉得眼前的情况无论是对白白,还是对她都是有利的,它或许以后没有她也能生活的很好,而她,离开了它,便再不会担心它会因跟着她而受到迫害。
到了山脚,霜华蓦然转身,暗白色的身影一乱,几乎是四下逃蹿,险些撞在了身旁的树上,霜华见白白笨拙的身影依旧那般令人无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白白,我要走了,你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她柔柔的声音响起,也许是习惯了,对这只救了她命的白猿,她就是行不到半分冷漠。
叶希好奇的看向霜华,满脸疑虑:“姐姐,你在同谁说话啊?有人跟着咱们吗?”
摇了摇头,她看到那暗白身影有片刻的迟疑,想要出来,纠结、抽搐、甚至手足无措。
霜华再不能给它时间犹豫,它不能出来,这回要是出来,她清楚,不管是她……还是它,都会承受不住那或许永久的分别。
“没有……”她轻声启唇,嗓口有些喑哑,嘴角却微微咧出一道弯弯的弧,转过身,徒步走远……
或许某年以后的某个日子,她在早晨醒来时会想到那只手边的白猿,乖巧、贪玩、却是无邪无害。它救过她的命,给过她最好的回忆,陪她度过了最孤独的时期,也给了她最无奈的心情。
人生中有太多的离别和感伤她知道,这次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突然间放手,她又会有了另外的一番领悟,离别……并不代表永不怀念,却完整的诠释了永不伤害,愿白白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可以过的比之前更加快乐,忘掉痛苦的,只记得它曾经最爱跟着一个喜欢唤它“白白”的女子,只记得那一句“白白,过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