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烈火卷袭,身影在朦胧的火光中有些异样的扭曲。
我和少年都停顿了一会儿,那女人的嘴里开始发出沙哑的支吾声。
“你在说什么?”我问。
那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发出像野兽受伤一样的哀嚎。
但是她的声音不大,我估计她的声带应该是坏了。
“你是不是沉瑞雪?”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在火光侵蚀中,我竟感觉到了一些凉意。
出奇的是,这一次,那个女人竟然做出了点头的动作。
我皱眉看着那女人,想了想还是看向了少年。
少年察觉到我的目光朝我看了过来,我顺势问他:“神仙小哥,她要不是沉瑞雪,我们该怎么办?”
对于我忽然又多出来的一个称呼少年明显愣了几秒,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祸乱人间的人鬼,死。”
少年的声音清冷又绝情,听起来的确不像有假。
鬼火里的女人身形颤抖了一下,她猛然抬起脸,一张苍白诡异的面孔顿时暴露了出来。
她的眼窝往下凹陷,不见一点神采,只是瞪着一对干涸的眼眶,我仔细看了,才发现她的眼眶里是没有眼珠的。
“呜呜呜——”她发出了呜咽的哭声,我更加确认,她的声带的确是有问题的。
她的声音,像是被碳火灼烧了一样,沙哑的像是聒噪的鸭子。
我这只是最直观的描述,并不是嘲笑她的意思。
“我,我是两百年前沉家的大小姐,沉瑞雪。”
她的眼眶不断有眼泪流出,我这才知道,原来鬼也是有眼泪的。
只不过,是红色的。
红色的眼泪在她的脸颊上流下血痕,她或许是像展现自己的可怜柔弱,但这样一来反而更加狰狞了。
她本来就长的不好看,这样,更丑了。
“这火,是你放的?”少年目不斜视的盯着女人问。
女人的脸上闪过狰狞的愤恨,她咬着牙,牙齿被她咬的清脆作响。
“不错!”
少年眸子里闪过什么,沉下声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少年的手上就已经发出了蓝色的法术光芒。
女人见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两边的头发垂了下来,整长脸都遮的差不多了。
“道长!”她喊道,声音凄厉。
她冷然的指尖扣抓着地面,像是在压抑着一股庞大的恨意。
“道长,天道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疯狂的抓着地面,鲜血流了一地。
“我的爹爹,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被那个贱人给害死了!”
她忽然抬起头,整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全是一条条的血痕。
她悲戚的喊道:“老天不长眼,还不让我自己报仇吗?”
“是我,我被困在这个宅子两百年,每天,我都要把死前的痛苦在经历一遍,我恨啊,恨啊!”
听到这,我了解到,原来有些鬼是要每天经历一次死亡场景的。
“被下了恶诅的鬼会年年复一日的重复经历自己生前的死法,这是一种极其凶狠的缚灵咒。”
少年正好解答了我的疑惑。
我明了的点点头,顺便问了女人一句。
“你生前是做了很多恶事吧,这么凶狠的缚灵咒对良善的人和鬼是没有用的。”
女人听了,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抬着空洞的眼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她的嘴里重复着,“不,不,我什么都没有做,是沉若雨,是她,是她这个贱人,她毁了了我的一切,是她毁了我的一生。”
“你们都不是在回忆里看到了吗,我明明是,最无辜的啊。”
女人愤恨的说道。
我抱紧怀里正熟睡的阿姒,摇了摇头。
“我们回忆你的确看见你了,你真的很聪明,虽然你和瑞雪姑娘长的有七八分相似,但是你还是谨慎的害怕我们看出破绽,所以,从你抬起头的那一刻,你就一直在哭。”
我的话,让女人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少年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些探究,似乎是想把我看透。
我冲他微微一笑,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
我相信,少年也早就看了出来。
眼前这个女鬼,根本就不是含恨而死的沉瑞雪。
而是沉瑞雪的堂妹,沉若雨。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疯了吗?”沉若雨不可置信道。
“沉若雨是皇贵妃,一生高枕无忧,她怎么会变成我这样的厉鬼!”
她急了。
我摇摇头,我本来也是个不怎么沉的住气的人,没想到这女鬼这样沉不住气。
“那是因为,真正的沉瑞雪并没有死。”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冷然道。
这一下,沉若雨硕大的眼眶里全是惊愕。
她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连回忆都篡改了,做足了手脚,可还是被人掀了老底。
少年说的不错,但具体的我其实并没有猜出来。
于是,我看向了少年,希望他能够解答。
少年皱着眉,月亮衬的他的面孔越加清肃,他幽蓝色的眸子动了动,寒声说道:“你做的手脚看起来天衣无缝,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点。”
“你的介绍,有问题。”
少年按住眼眸中蕴藏着的杀意,继续说道:“通过回忆的片段来看,瑞雪姑娘性格谦逊温婉,并且,对她来说,你和你爹早就已经不算是沉家人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以沉家大小姐的身份来介绍自己。”少年合上唇,长长的睫毛垂下,被月光照的有些发寒。
我听了少年的解释,一方面楞了一会儿,一方面又恍然大悟。
我奇怪的是这少年竟然抓的住这么小的细节,恍然大悟的是,少年是怎么推断出,那个时候,真正的沉瑞雪并没有死。
“歪论!”沉若雨气急。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似乎不能接受一样。
“我就是沉瑞雪,我就是,就凭你们的胡言乱语,算的了什么?”
少年的耐力极好,他竟然也并不急着收了这恶鬼。
我有些好奇,问那女鬼,“若雨姑娘,你就算是沉瑞雪又能怎么样?”
她哭着,揉着自己的头发。
“我是含冤而死,我只是报仇给自己报仇而已,你们不能杀了我……”
“瑞雪姑娘从来就不止是为自己报仇。”我向她解释道。
“你扮演了两百年的沉瑞雪,但你终究不是她。”
我看了看怀里的阿姒,声音恬淡。
“瑞雪姑娘当年没有死,她成了家,还生下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