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冰凉的手臂从后背抱住我的身体，温热的呼吸洒在脖颈处。
男人下巴带着略微刺硬的胡渣，蹭了蹭我的脸。
我睁开眼，稍微偏头，语气有些冷意。
「做什么？」
男人低哑的嗓音裹挟着浓浓的撒娇意味，低声对我说。
「姐姐，想你了，一来这里，就马上想着见你。」
身后的男人，和刚才与张雪共处一室的男人，是同一人。
也是娱乐圈内较为出名的爱豆。
谢启阳。
我握住谢启阳的手。
从腰上拿开。
他立马又抱了上来，委屈道：「姐姐，我没跟她睡，她喝了水以后就睡着了。」
他有没有和张雪发生关系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与张雪有关的任何东西。
上我的床，或是碰到我。
我拉开被子，走下床，坐在一片阴翳覆盖着的沙发上。
「拿了钱，就该办好事，对吗？」
我戴上眼镜，双腿交叠，后背懒散的靠在椅背上。
谢启阳一顿，忙应道：「我办事，姐姐放心。」
「但是姐姐该怎么感谢我呢？」
他的问题，令我忍不住勾唇嗤笑。
「你的胃口不止五百万吗？」
什么都贪只会害了你。
谢启阳从床上翻身下地，双腿跪在我身边。
粗粝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小腿，不断向上游弋。
黑暗中，他的眸子含着极具蛊惑的粲然。
「我的胃口还有姐姐。」
「从六年前起，就只有姐姐。」
我和谢启阳的确认识六年了。
六年前，他刚满十八岁，就被经纪公司选秀出道。
那时我二十岁，两人都处于青春恣意的年华。
集团分公司有涉及影视行业，我作为继承人，自然而然得去应付酒局。
正是因为那次酒局，我遇见了谢启阳。
酒后分泌的荷尔蒙数量飙升，燎燃青春的万尺草原。
在那之后，我和他短暂的恋爱了半年。
我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就提出分手。
他频频联系我，但我知道。
如果我的身后不是万贯家财，他也能够弃我如敝履。
我对爱情没有任何幻想，一切，只为自己开心。
前段时间他再次联系我。
我顺势接茬，让他弄到张雪染指我爸遗产的录音。
他欣然接受，而我则直接转给他五百万。
见我不说话。
他的指腹愈发大胆地往上摩挲。
抬起头，仰望我，眼袖里闪着渴望。
诱蛊的嗓音里带着丝威胁的意味，轻声慢语问着。
「我很好奇。」
「姐姐是怎么提前两个月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会去世呀？」
6.
我不仅知道我爸会死。
还知道，我爸在八年前就患有高血压。
长期的滋润进补，只会让他脂肪及血压逐渐升高。
可我爸不知道呀。
他对自己的身体也产生过疑惑。
但去了医院后。
存款骤涨两百万的各个医生，给他的回答却很统一。
「你很好」「没事」「肾不太行，养养肾吧。」
我致力于帮我爸养身体。
张雪也功不可没。
大概是察觉到我爸不能够带给她快乐。
两个月前，我就让谢启阳去引诱张雪。
直到昨天。
一通泄露张雪出轨的电话，让我爸急匆匆冲到了酒店。
踹开酒店房门，满床惊喜令他突发脑出血。
他吃的多了，死的自然也就快了。
不过当时我正在外地处理项目。
就联系医院，我爸的事情全权交由继母张雪处理。
张雪没白费我多年的挑唆。
果真放弃了对我爸的救治。
所以，是张雪害死我爸呀。
不是我。
但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更何况，既然我敢找谢启阳，也就说明我不怕被他威胁。
我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
笑盈盈的对他说道。
「你信不信？」
「我不止知道他的死期，我还知道你的死期。」
谢启阳的眼睛里显然闪过一抹错愕。
强扯出僵硬的笑容，「我知道错了，姐姐，那以后我还能找你吗？」
我擅长画大饼，也擅长打拉锯战。
「你觉得，我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不想和你失去联系。」
不管他信不信。
反正我的话已经说了。
谢启阳识趣的走出我的房间。
我再打开监控设备时，他站在主卧内，黑着一张脸看张雪。
极不情愿的上了那张床，睡在床沿边。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谢启阳已经不见了。
张雪则在餐桌边悠闲地吃着早餐。
她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把胳膊边上的一叠纸朝我推过来。
「签了，我撤通稿。」
我知道，那是一份放弃遗产的声明。
见我犹豫不决，她垂眸轻笑着提醒道：「不签是吧？把微博打开看看。」
果然。
张雪又在网上散播了一些消息。
这次，她直接把家里的住址爆了出去。
已经有人在安保岗亭直播：「围堵李月华」。
只要我踏出别墅区的大门，就会被他们的臭鸡蛋和唾沫砸死。
我自觉走上前，匆促扫了声明书几眼。
强压笑意。
只要签了，李家的一切都属于张雪了。
我拿起笔，缓慢写下那沉重的：「李月华」三个字。
我决定。
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就把名字改了。
我应该姓陆。
而不是跟着我爸姓。
张雪一把扯过声明书，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仿佛我会后悔，下一秒就有可能把它撕了。
「滚吧，该去哪去哪。」
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怯生生问她：「那黑我的通稿呢？」
她不屑地嗤笑两声。
「李月华，你真蠢。」
「你签都签了，我凭什么还要撤通告？」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十年来，因为你和你妈那个贱女人过得有多不痛快？」
「都是因为你妈那个婊子！占了我的男人我的钱，逼我做了那么多年不光彩的小三！」
「你妈也是个爱慕虚荣的东西。」
「为了李成阳的钱，不知廉耻上了他的床，还怀上你这个野种，逼他娶你妈！」
「我没弄死你就不错了，如今只是一点教训，你就受不了，赶紧从我家出去！野种！」
张雪的脸愤怒到扭曲，沟壑细细密密，尽数爬上脸颊，恐怖又骇人。
她以为，这一切原本都属于她。
而我和我妈，是占了她所有东西的人。
也怪我爸，数十年来，都没有和张雪说过一句真话。
当然，张雪的贪婪也是诱导所有事情的导火索。
我没带走任何东西，临离开前，只是把监控设备接到了另一个家里。
离开家门有一段距离时，我给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半个小时后，我坐上车。
陆铭是孤儿，从小就跟着我外公外婆，为得就是帮我管理集团。
但他不爱说话，就跟哑巴似的。
平常我上了车，哪怕是报了地点后他也一声不吭，默默开车。
今天却破天荒开口了。
「小姐，需要帮你处理掉张雪吗？」
显然，网上的事传播速度极快，连陆铭都知道了。
可我还是喜欢他不说话。
因为我不喜欢手底下的人，产生自作主张的想法。
「需要我重复昨晚电话里的话吗？」
他一愣，沉下头，没有再继续说话。
处理张雪不麻烦。
麻烦的是，我并不想犯法，更不想在明面上用势压倒对方。
所以，她怎么对我。
我自然也要怎么对她。
7.
张雪不止透露了李家的住址，还将我的手机号爆出。
网民一边倒的偏向张雪，声援张雪继承李氏产业。
还声称张雪受了多年的苦，心疼她，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我点进那些心疼张雪的网民的微博。
真没想到，有些人自己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还有功夫心疼一个月收入抵得上他年收入的人。
张雪这份职业，显然被神化。
直到网上爆出#李姓富豪去世真相#。
我才接到张雪的电话。
彼时我正在集团开会，挂断几次，她依旧打个不停。
会议结束后，我才给张雪打回去。
电话不到半秒就被接听。
那头传来张雪尖锐的叫嚷。
「李月华，你竟然敢不接我的电话？！」
我懒洋洋笑道：「我很忙的，张阿姨。」
「你一个闲人忙什么？你现在应该想得是去哪个桥洞底下搭窝，去哪个垃圾桶里捡吃的！」
「那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呢？」
「热搜是不是你干的！」
我轻笑一声：「张阿姨，你话里话外都在骂我穷，我哪有能力让你上热搜？」
张雪被我这一问愣住。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这么多年，你骗了李成阳不少钱吧？你会一点存款都没有？我不信！」
「随你。」
「我警告你李月华，赶紧把热搜撤了，否则你死定了！」
我话锋一转，说道：「张阿姨，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年我骗了我爸不少钱。」
「那你呢？除了他的遗产，你还骗到些什么？」
「他的爱？还是你数十年不值钱的青春？」
电话那头的张雪久久没有说话。
因为她知道。
除了那份遗产。
以及我爸为她砸的五百万视后奖。
还有那些看起来成色不新，颇有二手样的奢侈品。
她并未得到任何实质上的赠予。
我爸送她的全是物品。
哪怕是转账，也从未超过一万元。
但张雪爱好奢靡，收了钱自然拿去花销，后背又有我爸垫底。
怎么会想着把钱留下？
张雪却硬着头皮撑到底，「李月华，你别以为说这种话能够激怒我，至少李家的财产，全都在我手上，而你一分钱都得不到！」
我抬头，望向前方那面巨大的环幕落地窗。
整座城市都在我脚下。
李氏算什么？
那只是当年外婆为了迷惑我爸，随意开的一家集团而已。
我撂下一句：「那你再等等看。」
直接挂断电话，开启飞行模式。
陆铭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进来。
「小姐。」
「您父亲的死因已经顶上热搜了。」
「但是网民似乎都认为，是您害死了您的父亲。」
我的手指飞快转动钢笔，视线不移，始终看着窗外。
半晌后，我才出声。
「以后叫他的名字。」
陆铭沉下头，表示明白。
我又继续说了下去。
「把张雪和谢启阳出入酒店的视频放上去吧。」
「注意谢启阳的隐私。」毕竟他算是为我做事。
「还有。」
「张雪是不是有个马上要二婚的弟弟？」我微微皱起眉，问陆铭。
「是的，张华之前因为对前妻造成故意伤害罪，蹲过几年监狱。」
「出狱后通过媒人介绍，马上就要和相亲对象二婚。」
「您之前交代过，让我们关照他，不过...那笔钱他已经拖欠很久了。」
我扫了陆铭一眼。
他会这么说，就说明已经猜到我想怎么做。
「那就安排他和我见一面，地点简陋些，再给我弄身普通点的衣服。」
张华和张雪一样。
是个混账。
不过，张华有吸毒前科。
8.
如果不是因为张雪。
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和张华这种人打交道。
陆铭找了间小破公寓，让保镖藏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又给了我一把防身的小刀。
张华进来时，我正哭天抹泪，坐在公寓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也算是我半个舅舅，可要帮我评评理呀，你姐姐把李家所有钱都拿走了，我真是没有一点活路了。」
我觉得，其实我有去演家庭伦理剧的能力。
李华吸了吸鼻子。
因为常年吸毒的牙齿缺了几颗。
他张了张嘴，脸部凹下去一块。
「我姐她真把所有钱都拿走了？」
我抹着眼泪点点头。
「是的呀，要不然我怎么会住到这里来呢？」
张雪嫁进李家的事，张华不是没听说过。
但张华次次管张雪要钱，后者死活不给。
要么就是给个一两千块打发了，还说自己在李家不易。
张华急着拿钱结婚，这段时间也联系过张雪数次。
可张雪却告诉他，钱都被我拿走了。
他不知道李家的住址，自然也不知道张雪话里的虚实。
今天看我住在这间破公寓里，才意识到自己被亲姐姐给骗了。
「妈的这个婊子竟然敢骗我！她亲弟弟结婚竟然不帮衬！」
他眉头一松，转而笑逐颜开，舔着脸看向我。
「对了侄女，那你从李家离开，总有点钱吧，借我点钱呗，大家亲戚一场！」
我状若为难，把手伸向桌面，不经意间碰掉了桌案上的玻璃杯。
下一秒，大门响起了重重的拍门声。
我立马慌张的站起身，冲去厨房拿菜刀。
张华见我这样，狐疑道：「你不去开门，拿菜刀干嘛？！」
我深吸两口气强作镇定。
「是要债的！我爸把集团收回去以前，我就在外头欠了不少钱，退出集团后，我连股份也没了，自然也没有收入还债...」
「舅舅来得正好，你能帮我赶走他们吗？」
门口适时响起男人凶恶的叫骂。
「他妈的李月华赶紧给老子开门！欠了一千万不想还钱是吧？」
「赶紧把钱拿出来！要不然老子剁你一只手，把你卖到夜总会陪客抵债！」
我瞬间慌了神，迅速躲到张华身后。
这阵仗对于张华而言再熟悉不过。
因为我也让人多次找张华要过债。
张华咽了口唾沫，用胳膊肘顶开我，极力想要撇清干系。
「我又不是你舅舅，别乱喊，我姐只是你的继母！」
瞧瞧，这变脸变得多快。
我顺势赶紧道：「那舅舅能找张阿姨借点钱给我吗？只要一千万就够了！」
「她现在继承的李氏，市值五十个亿啊！」
我当然是鬼扯。
李氏现在就是欠了一屁股债的马蜂窝。
早在我爸接手李氏时，我就已经把李氏挖空。
我爸没死的时候，由陆氏旗下的子公司填补窟窿。
我爸死了，这个窟窿陆氏不会再填。
张华对这些事的原委根本不知晓。
以他的大脑智慧，只会断章取义。
记住张雪现在有五十亿这件事。
他直逼问我张雪现在的住址。
我马不停蹄把别墅区门禁钥匙给他，连同家里大门的密码也告诉了他。
张华来得匆匆，去也匆匆。
幸好，我找了几个人假装要债的，否则怕是要和张华拉扯一番。
张雪和谢启阳出入酒店的事情在网络上迅速发酵。
比起关于我气死父亲的传闻。
她出轨这件事，显然是贴板上钉钉。
我按照她的做法，给网民们看了他们想看到的。
比如，让他们猜猜，李成阳是不是因为捉奸才突发脑出血去世。
再比如，谢启阳拿到的那份录音，直接把张雪觊觎我家财产的事公之于众。
网友们的评论我已经无心再看。
无非是调转矛头，骂张雪小三。
把之前骂过我的话，转移到张雪的身上。
不过，精彩的事情应当属于李家。
我从监控中看见，张华去了李家许多次。
次次都被张雪赶出去。
张雪因为网上的事急得焦头烂额。
她追逐一生的事业和梦想，又将被毁灭。
她不知道。
她的事业上一次被毁，也是因为我。
为了让她嫁进李家，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家里不养个狼崽子，我就无法狠下心对我爸下手。
再者，即便没有我的助攻。
我爸早晚都会把张雪接到家里。
只是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再等下去，我的耐心就要被耗干净，难保不会做出更加荒唐的事。
监控画面在显示屏上落空了好几天。
张华没再到李家闹过。
直到某个深夜，我被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吵醒。
不是我的房间。
这声音，来自监控。
9.
张华趁夜翻进了李家。
在各个房间肆意翻找。
张雪似乎发现卡里的钱所剩无几，无法支撑佣人们的开销，所以早就把佣人遣散了。
她不懂公司的业务，根本就没去查过账。
不知道以什么途径得到公司利润，更不知道如何联系公司的人。
她给我打过多次电话，但我都关机。
而她也从张华口中听说，我现在住着破公寓，根本就没钱，还撺掇着张华找她要钱。
久而久之，她放弃了对我的骚扰。
她守着偌大的李家，以为相安无事了。
却没想到亲弟弟半夜撬开她的房门。
掐住了她的脖子，管她要钱。
「姐！我是你亲弟弟啊！你必须把钱给我！」
夜视环境下，我看不清张华的脸色。
但他的表情却狰狞至极，生生要把张雪掐死。
那副激动亢奋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电视剧里疯狂的杀人魔。
张雪被掐的喘不上气，猛踹张华几脚才得以松懈。
「我已经说了！我没钱，李成阳就他妈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
「卡里没剩多少钱，我他吗连物业费都交不起了！」
「识相的赶紧滚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背对摄像头的张华，肩部耸动个不停。
脑袋也时而左时而右的倾斜着。
我听见他用颤抖的声线说道。
「你、姐...姐，你、你怎么会没钱呢？」
「就算卡里没钱，那你，你这栋房子也值不少钱吧...」
「我查过了，这、这套房，市值不少个亿！」
「你把房子卖了，给我、给我五...五千万，我再也不来烦你，好不好...？」
张华的声音十分哽咽，听起来很是奇怪，像要哭了似的。
可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雪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他，「给你五千万？凭什么？！」
「从小爸妈就偏心你，什么好东西都让给你！」
「我大学毕业后赚来的钱全都给你买房了！」
「你还想让我当冤大头啊张华？」
「你怎么不像李成阳和爸妈，早点死了算了呢！」
张雪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张华。
张华倏地挺起身，手摸向后背。
黑暗中，我清晰地看见他腰上折射出的反光。
刹那间，他抽出腰间的小刀。
几乎没给张雪半点反应的机会。
尖锐的利刃狠狠捅穿了张雪的肚子。
但没完。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血花飞溅，在夜视中形成泼墨的场景。
白色的床单瞬间漫上一大片墨色。
我拨通陆铭的电话。
「让那些找李氏要债的人，马上去李家。」
10.
张雪被捅了十一刀。
但她没死。
她被要债人及时送医抢救。
算是保住了半条命。
不过张华跑了。
但我相信，警方很快就能找到张华。
根据我的猜想，张华并没有戒断毒瘾。
那晚找到张雪的时候，应当是磕了药，昏了头。
只剩下半条命的张雪，终于在半个月脱离了重症。
她睁开眼看我，却说不了话。
我坐在病床前，缓缓喝下一口水。
笑着看她。
「张阿姨，好久不见。」
张雪的眼皮动了动，但我不关心她此刻的想法，以及她想说的话。
「我救了你，你不开心吗？」
「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单人间病房。」
「不过明天之后，你就会被转到普通病房。」
「你放心，我会一直帮你续交医药费，绝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的。」
我多次去看张雪。
张雪也只是望着天花板，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跟她说了个好消息。
「你弟弟被捕了。」
她对我说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字。
「滚。」
我笑得更开心了。
不顾她满身伤口，俯下身，狠狠抱紧了她。
这一抱怀揣着多年的感激。
「谢谢你，张阿姨。」
「我替我妈，谢谢你。」
她微微愣神，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说过。」
「我以后，就全仰仗你了。」
我说出了那句她和我爸结婚当天，我告诉她的话。
能够达成如今的效果，张雪功不可没。
为了表示感激，我特意为她削了个苹果。
一边削，一边低语着。
「其实我同情过你，毕竟被我爸骗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知道我爸，其实是个依附我妈的凤凰男吧？」
「你还是他的初恋呢，他怎么忍心这样骗你？」
「哦对了，你知道陆氏吗？」
「那是我外公外婆的产业，谢谢你接替了李氏的巨债，让我有功夫专心打理陆氏。」
外婆去世前，把财产全部交给了我。
连我妈都不知道。
「以后每天都会有人来找你要债，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会让你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我不要张雪死。
我要她像条狗似的，永远烂活在这个世上。
让她永远躺在病床上，希望破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11.
清明节时，我去了趟墓园。
随行只有陆铭一人。
我和他一身黑衣，一路沉默。
亦如当年外婆葬礼时那样。
立在我面前的四块墓碑。
一块属于外公，一块属于我爸。
一块属于外婆，一块属于我妈。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人。
外公教我如何爱人，我爸教我如何看清爱里的假象。
外婆教我如何在这个世上立足。
我妈什么都没教我。
她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她的死，我要付一半责任。
是我让她察觉到我爸有出轨迹象。
否则，她就不会因为张雪发的那张床照，急匆匆从外地驱车回家。
导致路上出了车祸，九死一生。
死在因我爸放弃救治的手术台上。
我爸放弃救治我妈。
身为女儿的我，学以致用。
其实我对我爸有过毫厘的感情。
但这点感情，都被这些年来，他的欺骗及狠心全部耗光。
我给他很多次机会，但他的眼里只有张雪和钱。
试问，我又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让家庭支离破碎的父亲，产生怜悯。
他不该害死我妈。
让我妈死在外地的医院，最后抬了具冰凉的尸体回到家。
我俯下身，轻轻抚摸她的墓碑。
雨水打湿了碑身，逐渐淹没她的黑白相片。
我已经忘记她的声音了。
陆铭在身后小声的提醒我。
「小姐，心理医生已经到公司了，您现在回去，还是让他等着？」
我重新站起身，单手插进上衣口袋里。
将眼角的湿润生生眼眶里。
陆铭多次大胆地警醒我。
这些年来，我的心理出现了些问题。
扭曲，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向父亲报仇成为我的执念，令我不断给自己洗脑，我瞧不起我的父亲。
他这样的人，就该死。
可他真的死了，心里却又像空了一块。
我没有更改姓名，这是我能为李成阳，在世间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心理医生走后，我出神的望着窗外。
这座城市的高楼总是环云绕雾，下雨时，视线落入一片朦胧的灰色。
雨中有什么东西，我看不真切。
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能幻现。
我直愣愣的看了一会儿。
没有转头，但话却是对着身后的陆铭说。
「陆铭，我没有家人了。」
陆铭沉默几秒。
「小姐，我会一直在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