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白衣小小的,模样已经长得极好了,粉雕玉琢,瞧之便让人心生喜意。
但她稚气的脸上,却没有属于孩童的纯真,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老成持重。
她半蹲着扎着马步,手臂伸得笔直,小小的手上拖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枚胖乎乎的鸡蛋。
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个时辰了,小脸上簌簌地流着汗,可腿下、手上都纹丝不动,小嘴紧紧抿着,直直地顶着那枚鸡蛋。
她今晚能不能吃上晚饭,全都要看这枚鸡蛋,如果鸡蛋摔碎了,不仅晚饭没了,甚至……
一个时辰前她身边还有二十个女孩,但现在,只剩下五个了。
“好了,起来吧。”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她终于解脱了。其他女孩也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个女孩双腿直接一软,托盘中的鸡蛋一下摔在了地上,碎了。然后,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把那女孩架了下去。
那女孩吓坏了,哭喊着求着:“嬷嬷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方才已经结束了,结束了,不算的啊……”
但那两个婆子根本没有理会,三两下就把她拖了下去。
剩下的四个女孩都瞬间变了脸色,两股战战。白衣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的样子依旧一派儒雅,脸上那抹笑也依旧挂着,他和声细语地说:“真正优秀的暗卫,死士,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该忘形。”
白衣双眸炯炯地盯着他,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她要活,要成为他手底下,最优秀的暗卫!最强的死士!
白衣的父母在一场饥荒中双双去世,她那年才四岁,为了求生,她随着灾民一路乞讨,为了争抢食物,她和同伴大打出手。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
后来,她被这人捡了去,送到了这里。在这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人,男孩女孩,全都四五岁的模样,一个个都两眼冒着绿光,迸发着浓烈的求生欲。
她吃上了一顿饱饭,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大善人,很快,她就知道她错了。
她们开始经受各种各样的训练,很多都超出她们的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凡是不能通过考验的,都会被重新丢出去,不同的是,被丢出去的孩子,不再是完整的,他们都没了舌头。没了舌头,才不会乱说话。
越来越多的孩子经受不住,有些则直接被吓傻了。跟白衣同一批的女孩初时有上百个,现在竟只剩四个了。
白衣也很害怕,但正因为害怕,她才要咬牙挺住,她没有其他出路。
也许是白衣的眼神太过灼热,那男子把目光投向了她,白衣逼着自己迎视,没有一点惧怕。
那男子轻轻勾唇笑了,白衣心跳已经快如擂鼓。
晚上,她们四个人吃上了丰盛的晚饭。实际上,她们在这里的没一顿都十分丰盛,只要你熬得过来,就能尽情享用。
只不过孩子们在受到了惊吓之后,真正能开开心心享受美食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白衣刚开始也十分害怕,但她坚定了要走到底的念头后,便坦然了,每一顿都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只有喂饱了自己,才有力气面对明天的极限挑战。
第二天,迎接她们的,竟然不再是那些非人的高强度考验,而是四张桌椅,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
她们依次就坐,四人心里都不免犯嘀咕,难道是让她们写字?
白衣心里也暗暗揣摩,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只怕是没法子通过考验了,她出身贫寒,根本没机会认字。
那男子又施施然地走了出来,看着四人露出了一如既往温和的笑。
“今天的考察很简单。谁能有法子让这张纸变白,就算通过考验。你们可以利用的道具就在你们跟前。”
四人听了,顿时一愣。
他手中拿着一张白纸,白纸中心被墨汁染黑,显得格外突兀。
那么明显的黑渍,如何能做得到恢复洁白如初?
原来今日的,是智力考验。一个合格的卧底,不仅仅身体素质要达标,更要有灵敏的才思。
那男子说罢,便慢悠悠地踱进了屋子里,“谁想出法子了就进来,我在里面候着。”
四人面面相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但却没人敢踏进那屋子,她们的额上,都浸出了汗渍。
若是不能通过考验,那就逃不掉被割舌逐出的命运。
白衣的小手紧紧拽着,她心头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要活,她要活。
她突然拿起桌上事先研好的墨,一下就泼到了那些白纸上,一瞬之间,洁白的纸张变得乌黑一片。
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搞不懂她此举究竟是要做什么。
白衣拿着那张乌黑的纸,起身,大踏步走了进去。
那男子见到她,微微挑眉,“你有什么法子?”
白衣一手背在身后,把那张黑纸藏着,她不答反对他道:“把那张纸给我。”
男子依言递给了她,白衣拿过便转身走了出去,道:“随我来。”
男子再度挑眉,这女娃,倒有几分气势。
白衣一手拿着一张纸,重新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三个女孩面前,亮出两张纸,问道:“这两张纸,哪张白?”
三个女孩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先前男子拿着的那张道:“这张白。”
白衣又走到一旁守卫的仆妇面前,重复了方才的问题,“这两张纸,哪张白?”
仆妇看了男子一眼,男子脸上笑意更浓,示意她们可以回答,那些仆妇便依旧指着同一张道:“这张白。”
得到了她们的回答,白衣满意的转身,看着男子,坦坦荡荡,“她们都说这张白,而没有说这张黑。先生,我做到了。”
男子看着她,慢慢地啪啪鼓起了掌,“好。好法子。”
其余的人这才明白了白衣的意思,一个个都悔得不行,这个法子,她们方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白衣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好险。
白衣顺利通过了那场考验,而剩下的三个人,再没回来,那天晚上的晚饭是她一个人吃的。
白衣想,接下来,又会是什么样的考验等着她呢?
很意外的,第二天,另一个女孩被送了来,那男子告诉她们,她们已经顺利通过了考验,而且,仅有她们两人通过了。
两人都顺利完成了黑纸变白的考验,那女孩向白衣询问了她的法子,白衣跟她说罢,女孩也向她演示了自己的法子。
她们的住处没有纸张,女孩便索性拿了帕子充当,只见她把那帕子叠成小块,然后亮在白衣面前。简简单单的动作,同样投机取巧,却很好地把那朵黑墨藏了起来。
“我把叠好的纸问先生,这张纸白不白,他说白,然后我就过关了。”
白衣恍然。她们两人用了不同的法子,她的法子是藏,自己的法子刚好相反,是露,却都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后来,男子给她们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叫白衣,那女孩,叫红影。而她也终于知道那男子的姓名:吴用。
他依旧亲切,“以后你们就叫我吴叔。”
那么亲切的模样,那么亲切的话语,那么亲切的称呼,若是没有之前的那些经历,白衣一定会觉得满心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