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林千卉婷婷袅袅地回到了郁府,一脸春风得意。
她是当家主母,这些年在府中,她一改往日之风,手段狠厉,把那些胆敢对她乱嚼舌根,诋毁她二嫁身份的人当面拔舌示众,狠狠地敲打着人心。
而郁凡丞,那个只知道贪图享乐的男人,对这些事一概不管。
当初是林千卉救了郁凡丞与水火之中,且林千卉虽然担着寡妇的名头,但却是清白之身,多少让郁凡丞这个多情的人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更是纵容她的狠厉。
对郁凡丞来说,林千卉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因为她体贴,会伺候人,也从不粘人,从不争宠吃醋,甚至,很有眼力见。
但凡他在她的院子里看上了哪个丫鬟,她不用他开口,自己便主动把丫鬟开脸送到他床上。
但凡他在她院子里稍稍吐口风自己又瞧上了外面的哪个名媛,哪个戏子,她也都想尽法子给他弄来。
甚至于,他玩腻了又依旧痴缠他的人,林千卉也都是十分干净利索地帮他解决了,不留任何把柄。
如此佳偶,让郁凡丞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安安心心地进行自己的纨绔事业。
所以,这么多年,郁凡丞厌弃了谁,也都不曾厌弃了林千卉,时不时也都会到她的院子里过夜。
如此厉害的主母,如何不让下人们闻风丧胆?
是以,林千卉一回到府上,一路走来,下人们见了她,无不规规矩矩垂手而立,没有半点放肆。
林千卉脸上是一片傲然神色,心里大感扬眉吐气。
她也知道自己变了,经历了那些事情,是该变了。
若是还像以前那样懵懵懂懂,无知愚蠢,那当真是没有半点长进,就算是被人拆卸入腹,也是活该了。
想想当年她在贺府过的日子,想想他们林家骤然倒台,锒铛入狱的凄惨,再想想现在的林家,林千卉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她便觉得自己走的棋,是对的。
她在妆奁前坐着,遣退了下人,自己慢慢地把头上的钗环珠佩都卸了下来,青丝垂散,镜中映照的,也是一张美丽的容颜。
这些年她过得十分优渥,即便她受到父亲的斥责,受到世人的指点,但却不妨碍她在郁家风生水起,呼风唤雨。
她过得好,还不能算是好。
只有她痛恨的人被她踩在脚底下,那才是真正的畅快,真正的扬眉吐气!
而她痛恨的第一人,便是林千然!
林千卉恨恨地想,林千然,你,就等着身败名裂,等着痛不欲生吧!
这般想着,林千卉的脸上现出了一抹奇异又狷狂的笑,那抹神色,让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股子戾气。
正这时,铜镜中突然多了另一张脸,一张男人英俊的脸庞。
他贴在了林千卉的脸颊上,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明明是在笑,却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
林千卉的脸色霎时间就变得苍白无比,方才的那股狷狂的笑都僵在了脸上,身子也僵硬着,丝毫不敢动弹。
蒋浩青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林千卉眼下哪里还有开心的神色,她舌头一阵打结,“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蒋浩青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划着,冰凉的触感让林千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听说,方才你去了宫里,似乎,还办了一件大事。”
林千卉听了他的话,整个身子再次僵住,后背开始隐隐渗出一点冷汗,手指也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钗子,指节一阵阵泛白。
他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
“没,没有啊,我哪有去办了什么大事,不,不过是寻常请安罢了。”
林千卉全身颤抖着,声音也瑟瑟发抖。
蒋浩青划着她的脸的手往下移,滑到了细嫩的脖子上,在上面停留着。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含温度,“你猜,我要把你的脖子拗断,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林千卉再次吓得脸色苍白,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声音也带着隐隐的颤抖,“不,不要……”
“既然要留着你的小命,那就乖乖说实话,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林千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我,我方才的确是去办了一件事。”
“说。可得想清楚一些,不要遗漏了什么,要是不小心漏了什么,被我发现了,我的脾气可不大好。”
蒋浩青好心提醒。
林千卉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是郁凡雪,她,她一直喜欢贺云修,可是贺云修眼里只有林千然,他们也快成婚了,郁凡雪想毁了这门亲事,但亲事是皇上赐的,她没法子,只能毁了林千然。”
“昨,昨天,我和夫君在衣服店里遇上了林千然,还有郁凡雪,她们起了冲突。夫君好色,一眼看上了林千然和她身边的白衣女子,郁凡雪便想就此成全。若是让他们共处一室,林千然的清誉自然就保不住了。我也恨透了她,就算,这个男人是我的男人,只要能让林千然痛苦,我也不在乎!”
“夫君一直都无状惯了,就算不成事,也毕竟是郁家的人,哪怕是做了这样的事,皇上也最多责罚几句,顶多动个板子,也没什么损失。可是对林千然,却是不一样,这件事,会一直伴随着她,会成为她人生中的一个阴影,会让她一直痛苦。”
“甚至,还可能有更坏的结局,那就是,林千然被指婚于夫君,她若真的进了郁家门,那便尽在我的手掌之中,任由她怎样也翻不出去!到时候任由我搓扁揉圆,也全凭我的喜欢!”
林千卉一说到林千然,整个人便充满了恨意,先前的恐惧也全都消散了去,眼中迸着浓浓的火。
蒋浩青的手微微顿了顿,“你刚刚说,除了林千然,还有另一个人?”
林千卉神色微顿,“对,还有一人,郁凡雪说她是逆犯,就算是让夫君毁了身子,也不会有人追究,而且她是林千然的朋友,若是林千然连累了自己的朋友,她只会更加痛苦。”
蒋浩青听了这话,手不觉又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凉凉的味道,“白衣女子?嗯,这人我倒是认识,的确是个绝色佳人。”
一时之间,林千卉不敢再动弹。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不然,你今日怎会平白无故地进宫?”
林千卉又顿了顿,她咬咬唇,想要开口否决,蒋浩青的声音又凉凉地传来,“我说了,不要对我撒谎。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林千卉的整颗心顿时凉透了,微微战栗。
她压着颤抖,声音飘忽,“是,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恨透了林千然,我不要看着她好过!我要看着她痛不欲生!我知道郁凡雪心里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我不过是寻找了一个同盟罢了。”
早在林千然回京的时候,林千卉便一直在关注着她。
原本是想等着她的死讯,但最后却听到了完全相反的消息,让林千卉如何不恨!
昨日的偶遇让林千卉灵光一闪,她知道郁凡雪与林千然的纠葛,这个计谋便就此形成。
蒋浩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错,未曾想,你倒是大有长进,不再像以前那样愚蠢。”
林千卉紧紧地咬着唇,不敢多说半个字。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蒋浩青又问。
“皇后娘娘说,今年的国拜大典时间在半个月之后,我们打算在那时候动手,到时候,她一定会去,我们大家也都会去,我们事先已经有了准备,只要她出现在大典上,她,便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至于那个白衣女子,我们也一道办了,如此,林千然也能愈加痛苦!”
蒋浩青神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最后,他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说:“佛门清静之地,却被你们用来做这样的腌臜事,当真是罪过。”
他言罢,放开了林千卉的脖子,从衣间抽出一根手帕细细地擦着手,然后把手帕轻飘飘地丢在了地上,丝毫不怜惜。
林千卉看到他的动作,神情顿时僵了一下。
蒋浩青嘴角勾了勾,“那天,想来会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好日子,我可一定要亲临现场,好好看戏。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蒋浩青说完,转身悠悠然地往外走,然后她只听得一阵疾风,整个屋子便重新恢复了平静。
林千卉面色依旧惨白,有些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着气。
她从来没有像害怕蒋浩青一样害怕一个人,从来都没有。
她以前,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蒋浩青竟然会成为这个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人。
林千卉紧紧地拽着拳头,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憋得她心口一阵阵发闷。
这个魔鬼,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