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修因为激动难以入眠,林千然也根本合不上眼睛,只不过,她是因为焦虑,因为心急。
她听了白衣的那些分析之后,心里就像是悬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得她难受极了。
她不想让自己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但是事实却让她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要是,那些人真的就是惊蛰门的人,要是他们的目的,真的是要报复,要进行最后的一击,那念之……
林千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贸然回中原的决定。
正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林千然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反弹了起来,她刚打开门,便有一行官差衙役打扮的人涌在了门口。
林千然面色顿时变得一阵惨白。
她还是逃犯,即便已经过去了五年,她还是那个逃犯。
她不敢赌,所以她犹豫着没有向府衙报案,她害怕府衙的人还揪着他们不放。
若是现在她再被抓了进去,那念之,就真的没有了希望。
她没有通知府衙,相信风起他们也是不会贸然这么做,那这些衙役,又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林千然抓着门把手的指节微微泛白,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凝在了指节上。
领头的衙役已经开口,“我们收到掌柜的报案,说这里又发生了孩童失踪案件,鉴于此类案件近期频发,我们得到了消息便赶了过来,希望这位夫人能把当时的详细情况告诉我们,以便我们尽快找到失踪的孩子。”
林千然面色闪过一丝仓皇,整个人显出一丝荏弱之感。
领头的衙役以为她被吓坏了,正要再开口询问,身后便又传来了些许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对林千然言道:“这位夫人,我们大人来了,你有什么情况便直接跟他说吧。”
林千然有些木然地抬头望着前面,衙役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中间走出了一个身形挺拔的人。
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袍,面容清逸俊朗,行走间带着一股虎虎生风的意味。
林千然看着眼前的人,呆了片刻,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吐出三个字:“许,柏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难道从京城调到了这里任职?
许柏羽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神也凝滞住了,他的眸子中迸发着一股晶亮和灼热,定定的落在林千然的身上,半刻都舍不得离开。
五年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再见到这个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
她眉目清隽似水,眼珠墨如黑漆,穿着素雅的蓝色夏衫,挽着妇人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素白的簪子,只这般简单的打扮,衬得肌肤白皙如凝脂,气质沉静清雅,十分好看。
她,已经成亲了,还有了孩子吗?她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贺云修吗?她见到贺云修了吗?
许柏羽心里快速地闪过各种念头,呼吸似乎紧了片刻。
白衣也下了床,看到了许柏羽,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许柏羽把众人都打发了,他眸中带着深意,“能进去说话吗?”
林千然愣怔片刻,往后让出了道,“请进。”
许柏羽走了进来,把门小心的关上。
他的目光在白衣身上扫过,看不出喜怒,也辨不出他此刻心里所想。
白衣对他满是戒备,即便身上带着伤,攻击力大大减退,却还是不肯上床躺着。
许柏羽坐了下来,目光只淡淡扫过白衣,便落在了林千然的身上。
他开口,“千然,你回来了。”
林千然微微垂头,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她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淡淡苦涩,“对啊,我回来了。你们,还在抓我吗?”
许柏羽心口微微发疼,他看着林千然,神色认真又坚定,“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抓走的,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林千然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子感动,这样的许柏羽让她心里生出一股安定。
她看着他,语气真诚:“谢谢你信任我。”
许柏羽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微动。
他舒了一口气,眼神带上了探寻,“这一次失踪的孩子……”
林千然眼神顿时蒙上一股暗淡,“是我女儿。”
许柏羽心门还是怔了一下,他用最平和最公事公办的语气向林千然发问,“能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林千然目光投向白衣,“我当时出门了,不在,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白衣也受了重伤。”
许柏羽也把目光投向白衣,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白衣声音透着虚弱,缓缓开口,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把她对惊蛰门的推测和怀疑也都一并说了出来。
许柏羽听罢之后,神色间蒙上了一股凝重,他喃喃重复,“惊蛰门……”
他目光扫向她们,“三年前的事,你们知道吗?”
林千然和白衣面面相觑,互相摇头。
许柏羽开口言道:“三年前,也就是季氏和吴用再度作案,企图炸毁京城之事。当时他们已经没多少可用人手,便是这惊蛰门,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因为这股江湖势力的介入,险些便让他们得逞了。”
白衣和林千然脸上俱是惊诧神色,怎么会这样……
“可惊蛰门之前是拒绝与吴用合作的!”白衣语气笃定,“我对吴用的情况了解得十分清楚,他对我说过,多年前他便与惊蛰门有多交涉,但是被惊蛰门断然拒绝了。上次举事失败,他们明明已经是胜算大打折扣,惊蛰门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反而支持他们。”
许柏羽语气却十分坚定,“可事实便是如此,惊蛰门牵扯了进来,失败之后,几乎被全派歼灭。”
林千然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到脚走了一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惊蛰门存心报复他们的几率便很高!
他们刚刚回到中原,刚刚在这里入住,便遭遇下手,他们明明就是早有准备……
许柏羽看着林千然的神色,已经猜到了她此刻心里所想,他出声安慰道:“千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早在你们来到黔地之前这样的孩童失踪案件便频频发生,这一次他们劫走了你女儿,只怕只是纯属巧合。”
林千然闻言,暗淡的眼神中顿时绽放出一股光彩,含上了一股欣喜,“真的吗?”
许柏羽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求证的模样,心头不觉也软了下去,他认真地点头,“真的。正是因为是连环失踪案,所以我才会这么重视,亲自上门查问情况。加上这一起,已经是第十起了。”
却没想到,这一趟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林千然得到了宽慰,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稍稍松懈了下来。
但只松懈了片刻,她便又是一副愁云惨淡,“可是,他们究竟会把孩子藏到哪里呢?他们会不会已经把孩子卖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们已经在周围各个市县进行了严密监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孩童买卖的交易。”
这个消息对于林千然而言,更倾向于是坏消息。
她的脸色一下又煞白了起来,没有买卖交易,那说明什么?
这些人抓了孩子不为了卖,难道是为了自己养着吗?林千然自然不会天真的这么想。
既然不是这种可能,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把孩子杀了……
他们抓孩子,只是为了一种简单又变态的杀戮……
林千然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也看过美剧《犯罪心理学》,她见识过很多变态的杀人凶手,她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去思考整件事。
许柏羽看到她的面色变得愈加苍白,他便猜到了林千然定然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猜测了。
虽然他心里也已经升起了这样坏的猜测,但是他却不能给林千然这样的暗示。
他神色尽可能轻松,“千然,这件事你不能往最坏的方向想,孩子才刚失踪,我已经派人在搜查,一定会有找到的可能的。”
许柏羽这样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林千然只是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心里的那块石头还是压得她十分难受。
正这时,门口突然被推开了,众人惊了一下。
白衣依旧一脸戒备,林千然看到那张脸,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奕承,他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的脸。
只是这个时刻,林千然从他面无表情的神情里,读出了些许紧张的意味。
林千然的呼吸本能地滞了一下,她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告诉她任何关于念之的坏消息。
事实证明,林千然的祈祷生效了,奕承带来的消息不是念之的坏消息。
但是,却是关于她的坏消息。
“郁凡雪突然带人来了,说是要抓捕落网逆犯。”奕承说着,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林千然的身上。
林千然脑中轰隆隆地响着,真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只是,怎么会这么快?消息怎么这般快就传了出来?
许柏羽的神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嚯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阴郁,“是谁把这个消息露给她的!”
奕承神色沉沉,“她的身边一直都有武功高强的暗卫,她又一直围着贺云修,自然会十分关注林小姐这个坚固的情敌。”
贺云修?情敌?林千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声音有点发涩,“她,就是贺云修要成亲的对象吗?”
许柏羽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于怎样卑劣的想法,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皇上此前曾多次要为他们赐婚。”
林千然听了,脸色更惨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