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红影。
林千然回到客栈,脑中便不断地回放着这两个名字,越想越觉得,真尼玛的是配对的呀。
自己院子里的那个红影,不会就是白衣口中的这个红影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那那,这背后的人也太可怕了,竟然连她身边也都想法子安插了人。
林千然把自己的猜想都说了出来,听得贺云修也是直皱眉。
林千然都不敢再去深究自己身边人的真实身份,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太可怕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戴着面具。白衣这么精明,吴用也这般精明,只怕他们背后的主子,更加精明。”
林千然颇有一种智商受到鄙视了的感觉,更觉得自己的小命正悬在半空中,摇摇那个欲坠。
“如今也不是猜测这些的时候,我们去邺城,再摸一摸吴用的老底。”
两人连夜退房,踏着月色便往邺城的方向赶去。
经过白衣的那一番精辟分析,林千然和贺云修受到了启发,他们不仅仅在容貌上进行修饰,在体态上也进行了一番考究。
他们往各自的肚子里塞了不少东西,两人就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夫妻,走起路来,还微微带着些许含胸驼背,以掩饰自己的体型。
他们依旧走最寻常的路,那便是光明正大地住客栈,当然,他们还没有光明正大到去住吴用的悦来客栈,只是寻了一个寻常的客栈住着。
贺云修知道邺城中到处都是吴用的眼线,到处都是他的产业,他便领着林千然小心地避开。
在邺城安定下来之后,他们决定夜探吴用府邸。
贺云修坚决反对林千然同去,但是林千然的态度比他更坚决,两人叫板,最后贺云修败下阵,不得不把她带上。
吴用的府邸守卫的确很森严,林千然觉得,自己的功夫当真有些不够看,但是既然来都来了,自然就没有打退堂鼓的理由,她更不能第一次就矮贺云修面前丢脸。
他们潜到了书房之上,书房里还亮着灯,吴用在与人议事。
“捉拿逆犯之事,还请高大人能多上些心,要是高大人当真能把逆犯一举抓获,太子殿下定然会对你多多嘉赏。”
“吴老爷所言极是,本官定然全力以赴,把逆犯尽快抓捕归案!”
那与吴用议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地知府高朝。
林千然和贺云修俱是惊讶不小,太子!吴用的上家,是太子!那么这一切,都是太子做的吗?
把“韩贺许林”四家都列在扳倒的范围之内,会是太子行事之风吗?
若说贺家和林家,太子为了掌权而扳倒,倒也情有可原,但是韩家和许家,两家都是文官,与太子也素来没有什么政谏上的分歧,他为什么要把这两家也扳倒呢?
况且,韩家的事情真的过去得很久了啊,太子当时还那般年轻,难道真的有这样的智谋,放那么长的一根线,钓那么难钓的一条鱼吗?
再说,当时的韩家,对太子有怎样的阻力?为什么他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把韩家除掉?
林千然觉得自己不仅功夫不够用,脑子也有点不够用了。
“你在发什么呆!”林千然被贺云修的声音唤醒,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好吧,她真的是个不合格的偷听者,光顾着自己胡思乱想,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贺云修给了她一记无语的白眼,心道,就这样还敢跟来?走神都走到爪哇国去了!
贺云修本想下去探查一番,但是现在,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回去。”
“啊?不,不查了吗?”林千然有些迷茫。
贺云修敲了下她的脑袋,“带着你我不放心,明晚我自己来。”
对于贺云修的不信任,林千然十分不满,她要反驳,被贺云修瞪了回去。
好吧……
第二天,贺云修坚决不同意带上她,但她也有要求,那便是定要在吴府门外等着,若是他两个时辰还不出来,她便杀进去。
贺云修再想回绝这个条件,林千然便叫嚣,“你不答应,我就直接陪你冲进去!”
两人各退一步,达成了协议。
林千然觉得,在外面等着的时光比在里面冒险还难熬,在里面的时候至少还会偶尔听到劲爆的事情,但是在外面,便像瞎子聋子一样,除了等,还是等。
连着好几天,贺云修都没有查到什么消息。
“吴用此人行事缜密,东西都藏得很深,要挖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林千然想了想吴用那张十分温柔无害的脸,又想想他在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顿时一阵恶寒。
能把表里不一演绎到这样的程度,思维当然缜密。
林千然正在吴用府外认真地蹲守,突然间,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林千然心头咯噔。
她有些不敢确信,禁不住再次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人在门前敲了几下,大门便打开了。
他开口说了句什么,门房的人就把他让了进去。
林千然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很久,耳中不停地回放着方才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一阵失神的发呆。
是风起,竟然,是风起!
她绝对不会认错风起,更是不会认错他的声音,他就是风起,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风起!
林千然只觉得心口一阵闷闷的,又有些隐隐发疼,她下意识地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么多,不要去深入地想这件事情,事情一定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一定不会的!
师父他,他一定跟这件事无关!一定是无关的……
林千然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最后洗得似乎是自己都要信了。
贺云修过了很久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似乎都裹挟着一个强烈又隐忍的逼人气势。
林千然艰难地咽着口水,白着脸发问:“怎,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贺云修眼神幽沉地看着她,他把她眼底的慌乱和那股欲盖弥彰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语气中情绪不明,“方才有个人进去与吴用密谈。”
林千然的呼吸滞了一下,“是,什么人?”
贺云修望着她,淡淡月光下,他的面色阴翳,一派幽深,“你未曾见到?”
林千然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没有!”
否认过后,她便又怔住了,她的反应太奇怪,她的神色太反常,贺云修这么心细如发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林千然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头却有些发紧,那些要说出的话,全都梗在了喉间,两人离得很近,却又好像离得很远,深深对望,静谧一片。
良久,贺云修开口:“不过寻常之人,无甚要紧之事。回去吧。”
他的大手依旧团团握着她软嫩的小手,她却能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隐隐寒意。
林千然一夜没睡好,梦中都是师父的脸,还有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一层层地探究事情,剥开掩盖事情的遮羞布,却发现,下面藏着的,竟然是师父。
林千然惊叫地醒了过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贺云修被她惊动,用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冷汗,目光依旧沉沉地望着她。
林千然心神恍惚,眼神有些闪烁,“我,我方才有喊了什么吗?”
贺云修目光静静地看着她,“喊了。”
林千然的身子骤然一紧,眼神微缩,贺云修却是轻道,“喊了好些听不清的混话,这段时间,想来你是累了,以后晚上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在客栈好好歇息吧。”
林千然目光也静静地落在贺云修身上,然后点了点头。
林千然躺了下去,她翻着身,背对着贺云修。
林千然满脑子都是师父,他背着朝堂开采树脂,事发之后便把所有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嫁祸到了许家身上,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风起是绝对的忠仆,一切都依照师父的命令行事,若是没有师父的命令,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吴用的府上。
所以,师父跟吴用有牵扯瓜葛。
瓜葛几许,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深究,她甚至不敢去想,是不是一切,从一开始,师父就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一颗可以拿捏林家,必要时毁掉林家的棋子……
林千然突然想到了一环,白衣。
没错,白衣。
她为师父做的那一身衣裳,还有那副画,白衣说不小心弄丢了,但是后来,却出现在了师父的手里。
所以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一件事,师父和白衣,其实早就认识,而那个包裹,根本就是白衣亲自交给师父。
师父明明那么云淡风轻,明明那么不慕权贵,明明那么风雅睿智,为什么,会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究竟是为什么?
林千然把师父的动作、话语、眼神都掰烂了,揉碎了,细细地想着,细细地过了一道,只为寻找一个缘由,一个师父会这么做的缘由,会联合吴用,给韩许贺林四家编织这么一张大网的缘由。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
林千然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帐顶,整个脑子都是乱乱的。
今夜,贺云修看到了风起,他是见过风起的,在很久以前,她与他在大街上打架,便是风起带着人去帮她。
他过目不忘,他知道是风起,知道是她师父身边的风起,又听得风起和吴用的谈话,那么,就不可能不知道她师父在这件事中所起的作用。
而她的师父,就是自己的亲哥哥。
自己的亲哥哥,在这件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贺云修发现了,发现了这个沉重的,难以置信的真相。
而她呢?她今晚上很异常,她放在一直在喊着“师父”,她,也一定猜到了。
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跟他说,他们在努力地探寻真相,她却对他有所隐瞒。
她打心底里,还是偏向于她那位情深义重的师父!
贺云修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沉,发闷,十分难受。
他们各自揣着相同的想法,却选择了对对方沉默。
这一夜,两人同床异梦,皆是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