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苏馨变幻莫测的表情。
我在时，她就是万人尊贵的女将军兼皇上贵妃。
我死了，影子灭了，那她也就什么都不是。
苏馨不敢再随意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哭喊着扑进我爹怀里：
「这肯定是苏玥的诡计，她故意假死脱身，害得城门失守！担罪名的就成了我了，爹！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早知道小时候就该溺死她！」
苏礼脸上划过一丝狠戾。
「乖乖听话不好嘛？偏要整些幺蛾子，等到时候找到她，我必定将她除了！」
苏馨还在哭闹着：
「爹！你快想想办法啊！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顶着我的名号做的，所有人都知道苏馨是个女英雄，现在她把我名声毁了！」
我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馨儿，当初你求着爹让我把原本属于苏玥的荣誉全狸猫换太子似的加在你头上，你想过有这一天吗？」
苏馨一怔，似乎没想到我爹没为她说话。
她哆嗦着嘴唇：「爹......」
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是先确定一下苏玥到底是假死，还是......」
「绝对是假的！」
苏礼声音突然拔高，还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慌张。
「苏玥功夫在我之上，且诡计多端，怎么可能死！」
在谢长宴和众人的商议下，
最终由我爹和苏礼持帅印赶往西北。
谢长宴还到处派人寻找我的下落。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之前我受过多少刀伤，打过多少场仗，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
晚上，我跟着谢长宴来到了摘星阁，
看着他大手一挥，原本摘星阁几个字变成了登月楼。
我有些惊讶，不知谢长宴是怎么想的。
「玥儿，你还记得吗？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带你见离你最近的月亮。所以瞒着你建了这座登月楼，你就别躲着我了。」
一股恶心感在我心中翻涌，像是闻起来令人嫌恶的黏液，
「呕——」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怎么有脸说是为了我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爱这片土地，我爱我的将士们。
所以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会拼死守城。
他骗我说粮草在路上，私下花费了十万两黄金又建了座摘星阁与登月楼一体的楼阁，他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吗？
谢长宴说得对，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可是他不知道，我独守空城十五天，击垮一个人的，往往不是什么外界的纷扰，而是没有人在乎时的绝望。
「皇上。找到苏玥了。」
谢长宴脸上一喜。
「赶紧带她来见朕！朕要问问她为何玩忽职守？！」
「啊？可她已经死了。」
10.
我爹和苏礼到达塞北时，穿的是上好的貂毛大衣。
将士们穿着的棉衣、配备充足的粮草，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手下的将士已经经历过没有粮草补给的苦了，所以希望他们能吃饱穿暖。
一开始，苏礼还因不熟悉地形和塞北的气候频频战败。
后面还是我爹带着他一座城一座城地打了回去。
见着契丹族首领时，我爹佝偻着背，但声音坚毅：
「我女儿，在哪儿？」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有些新奇地看着我爹。
他这下肯承认我是他女儿了？
「你女儿？谁？」
契丹族首领明知故问。
我记得临死前他还朝我抛出橄榄枝：
「我知道你是苏玥，只要你愿意来我这，你想做苏玥还是想做其他的，都任你挑。」
而真正的苏馨正躲在一众军队后面烤着火，咒骂着。
「苏玥真是祸害，早知道当初就该斩草除根！她要是安安静静给我挣军功，我还能放她一马。等找着了她，绝对让父兄扒了她一层皮！」
刚想进帐篷的苏礼听到这话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相信这是他那天真善良的妹妹说出来的。
苏礼往后退了几步，转头又往城墙上走去。
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他刚站到我爹身边，就看到契丹族首领拿着一样东西笑得癫狂。
「你刚问的是你女儿苏馨在哪，那我手上这个又是叫什么呢？」
我爹脸色一变，那样东西依稀辨得出是个人头，额头青筋瞬间暴起。
「你住口！」
苏礼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我不信！」
他取出一支箭，直直地往那样东西射去。
箭矢带着一块布飘落在地，底下赫然就是我的首级。
「玥儿！」
11.
苏礼目眦欲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娘死了呢。
我嘲弄地看着这一切。
做什么戏呢？当初我想到第一个求救的人，就是他啊。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我确实不喜你，但也没想过要你死啊！」
苏礼神色有些崩溃，双眼茫然。
而我爹也呆愣在了原地，死死地盯着我的首级。
我看了过去，可能天气原因，它居然还没腐烂，虽边边角角被虫子侵蚀，但整体还能看得出是我。
我爹颤抖着伸出手。
「玥儿......这怎么可能，你的功夫是我教的，明明前面这么多年都没出什么事，怎么偏偏这次......」
他悲伤的神情不像作假，依稀还能看得到眼中的泪花。
可是......他是在难过我死了，还是在难过苏馨失去了一个影子呢？
很快我便知道了答案。
他颤颤巍巍地传了令，做了最后的选择。
「传我令，苏玥擅自出府，顶替苏馨的身份，冒出羌城将领，造成羌城的失守，罪不可赦。但念在其已死于契丹族手下，一切暂不予追究。」
哪怕我死了。
我爹一次都没选过我，一次都没。
我毫不惊讶我爹会做出这种决断，
因为我曾听见苏馨偷偷跟我爹提议：
「苏玥要是真死了，能不能把罪过都给她，告诉大家苏玥心思不轨，瞒着众人顶替我的身份，造成的城池失守。」
毕竟苏馨是他女儿，我只是苏馨的影子，可有可无。
底下契丹族首领听到这话，不由得大笑了起来：「苏玥啊，你看你，拼死守护的是什么？」
他突然收敛了笑意，冷冷地盯着我爹。
「你们可知道，原本我只有四分胜算。」
「我赢的，只是老天和人心。」
「苏玥她守住了我几十次进攻，足足十五天。连我都好奇了，她的援兵和粮草去哪了呢？」
苏礼身子一僵，和我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封信。
苏礼痛苦地捂住头：「怎么会这样......」
12.
谢长宴这边也得到了消息，一时之间懵了，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见着苏玥的尸首了？」
「没有尸身，只有首级。听说尸身被他们拿去喂了狼。」
「怎么可能，她是能从几百人里面单枪匹马救出我的人啊......」
谢长宴突然抱头倒了下去，神色痛苦。
「只需要三年，我就能向世人昭告她的身份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只有无限仇恨。
当初奶娘被苏馨诬陷偷男人，要被浸猪笼。
我拼命磕着头让父兄饶奶娘一命。
最后还是苏馨提出把我送去西北历练，做她的影子。
我所有的一切功绩都归她所有。
我同意了。
也在那遇到同样不受重视的三皇子谢长宴。
他是除奶娘外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会在满天星斗里为我放一场萤火虫雨。
会在黄沙迷眼中为我寻找曼陀罗花。
会在生死一刻里充当我的后背，彼此依靠。
只不过后面借着军功，他也重回了嫡子争夺中。
临走前，他向我保证，以后若是真坐上了那个位置，绝对会保将士后勤，佑一方平安。
他还说会娶我。
我信了。
我在西北依旧一个人苦练，一个人孤单地过着。
以为自己下半辈子会有人陪伴。
结果却迎来了谢长宴要娶苏馨的消息。
我最终还是认了。
因为苏馨又拿奶娘威胁我。
毕竟立了军功、一直在西北的，是苏馨，而不是影子苏玥。
但谢长宴食言了，还不止一次。
「你就该下地狱，把粮草断了，将士们的冤魂在底下等着你！」
我伏在谢长宴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下地狱？！」
谢长宴突然抬头。
「玥儿你在这是嘛？」
我皱了皱眉头，他能听见我说话？
他像是疯了一样大喊道：
「玥儿！是你吗？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粮草还在路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了魔一样，苏馨说想要座摘星阁，我就不管不顾给她建了，我真的错了......」
我灵光一闪，突然开口道：「那你可以给我报仇吗？」
谢长宴突然睁大了眼睛：「真的是你？玥儿？！」
谁知下一秒。
他朝外大喊：「有鬼啊！快来人驱鬼！」
果然，又是故作深情的一个贱男人。
13.
随着契丹的进攻。
我爹和苏礼不得不一直守着，苏馨也不敢擅自回去。
不过在一次防守中，我爹中了一箭，加上之前的伤口复发，彻底卧床不起。
苏礼不敢越俎代庖，军中没了将领，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苏馨。
毕竟她不败的神话传了很久。
众人领着盔甲去了苏馨营中请命，谁知却不见人影。
我守在我爹床前，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口血。
临阵脱逃，可是死罪。
一转眼，就见着苏馨坐着马车偷偷一个人走着小道。
「系统！现在女主真的死了，那些人肯定会把我抓回去，我根本不会带兵打仗啊，都怪你当初出的主意，结果把女主虐死了！我也窃取不了气运，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啊！」
苏馨还在骂骂咧咧，自言自语，似乎在隔空跟谁对话。
异世之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不过没有机会再想了。
驾驶马车至一处河道，苏礼已经带着人在那守着了，
「馨儿，跟我们回去吧。」
苏馨已经崩溃，不管不顾地叫嚣着：
「我不回去！我要回去当贵妃！都怪你当初不回来救苏玥，她不死就可以继续给我挣军功了！」
「原来那天我没听错......」
苏礼不敢置信地盯着苏馨。
「你之前的心善都是装的？」
苏馨直接破罐子破摔：「装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干，你们就自动把一些事情归到她身上！特别是你，她向你求救你为什么不去！」
苏礼一直隐藏着的情绪被她血淋淋地撕开，坐在马上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对啊，我为什么不去救她，明明之前的信都会看，为什么就这次......」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哦对，他正赶着回来给他的好妹妹庆生啊。
两兄妹彻底闹翻。
有人一记手劈，就把苏馨打晕过去，小声嘀咕道：
「我呸，什么贵妃，国亡了就是罪人。」
等苏馨醒了，已经给她穿好了盔甲。
我爹还在安慰着她：「我之前也教过你一些东西，你也该实践一下......」
「我不！」
苏馨哭喊着：「我要回去，会死人的，我怕疼！都怪那该死的苏玥！为什么不把人打退了再死啊！」
我爹表情一变，一巴掌直接甩在了苏馨脸上。
「苏玥守城十五天啊！尸骨无存，你还怪她死得太早？」
苏馨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爹：「你打我？」
「哈哈哈哈......」
苏馨突然大笑起来。
「人没死，你不会多看她一眼，人死了，你倒怜惜起她来了？装给谁看啊，爹！」
我爹捂着心口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不知怎么形容，懊悔、痛苦、震惊交织在一起。
「玥儿......」
我摸了摸心口，哪怕知道我爹的眼泪为我而流，我也没有半分感觉。
14.
只是我爹晚上穿着夜行衣，潜入敌方营中，抱着我的首级穿过重重敌人时，我倒有些觉得莫名其妙。
这值得吗？
伤没好全，又添了一身新伤。
我爹骑着马，一只手死死地抱着我的头不放，味道大到能把人熏死。
他右手被砍了几刀，背后也中了箭，鲜血潺潺流了一路。
「玥儿，爹带你回家，是爹不好......」
远处，契丹族首领看着那个佝偻着的身影。
「别追了，让他带回去吧。」
我爹到了一处山谷才停下，挖了个坑，把我埋了进去。
「你小时候，最爱来这偷懒了。知道你喜欢吃烤兔子，我每次都会抓来偷偷放在这。」
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怪不得这里时不时就能看到野兔，其他地方都找不到。
「爹对你不好，爹知道。苏馨被推下水那次，其实我看到了，不是你，是苏馨自己跳进去的......」
我震惊抬头，「爹？」
「是我懦弱。你娘的死对我打击太大了，大家都说是你害死的你娘，我就像找到宣泄口一样，将一切都怪到了你头上。久而久之，我就真的恨上了你......」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原本以为是苏馨的陷害，才让父兄和我离心，对我这般冷漠。
可是如今他却跟我说，他知道？
这一切他都知道？
我爹眼眶通红，从怀里掏出那根我拼命想要的簪子，一起埋了进去。
这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却被他送给了苏馨，现在还给我只让我觉得恶心。
「爹......」
苏礼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你说的都是真的嘛？」
15.
苏礼蹲在我墓前絮絮叨叨着。
「玥儿自小体弱多病，让我更为疼爱她。可是我都干了些什么......」
「打你，骂你是说谎精，不信任你，把娘的死都加在你一个几岁小孩子身上，我真是畜生啊。」
苏礼哽咽着，「我知道你喜欢谢长宴，但还是威胁他娶苏馨。我总觉得你有的够多了，还害死了娘，让着点苏馨也没什么。」
「玥儿，我错了，你告诉哥哥，我该怎么赎罪......」
我爹和苏礼坐在我坟前说了许多。
我只觉得聒噪。
待他们回到营中，苏馨又不死心地凑了上来。
她拉着苏礼：「你就让我回去嘛，带兵打仗我真的不擅长。你看我都长疹子了。」
苏礼抬眸，一巴掌直接甩她脸上。
「恶毒妇人心！我和爹对你还不够好吗？！还给我下蛊！全推到玥儿身上！」
苏馨被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
从小到大，这是苏礼第一次对她动手。
她不敢置信地哭喊了起来：「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你还敢打我！我是贵妃，信不信我治你的罪！」
「呵......」苏礼嘴角挂起一抹嘲讽：「你为何当上这个贵妃，自己不清楚吗？」
苏馨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场面一度混乱，最后还是我爹叹了口气，写下了军令，里面说清了前因后果，表明一直在外征战的是我，把原本属于我的荣耀尽数归还了我。
苏馨却有些崩溃，她想阻止我爹。
「爹！不能说，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要是说了，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她跪在我爹面前：「等之后我们一起回去。我给爹做好吃的，我们的日子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只是死了个苏玥而已。爹你不是说要是只生了我一个就好了，现在不正好嘛。」
看着苏馨苦苦哀求的模样，我想起临死前见我爹的最后一面，我也是这样求着他的。
当时我已经拿军功换得奶娘，只要我爹同意，我就能带奶娘离开那个家，去西北。
原本我爹也不在意，刚想松口时，苏馨又开口道：「可惜之后再也吃不到奶娘做的奶糖糕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奶娘却上前，表示还能再做一次给苏馨。
我只当马上就能带奶娘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没曾想，第二天在厨房见着的，是她了无声息的残肢。
被人砍断了手脚，装进了坛子里。
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多年来的愿望直接泯灭。
在战场上受过的刀伤仿佛一瞬间被人血淋淋撕开，疼得心头一颤。
我扑在我爹身前，拼命磕头：「求求您了，奶娘是被人害死的，求您还她一个公道吧。」
我爹沉默不语。
苏馨就这样站在那，笑得得逞。
「认命吧。所有你爱的人接近你，都会变得不幸。」
我彻底死心。
刀光剑影中，我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刀刺穿了苏馨的左手臂。
但我的刀不能再前进分毫。
回过头，我爹的剑已经刺入了我的胸膛，离我的心脏只差分毫。
那一刻，我知道我爹是真的想杀了我。
16.
所以当苏馨这样跪着求他时，他的眼神也没半分松动。
「该还给玥儿的，你不该抢。」
但没想到再一次见到苏馨，是在敌军的帐营里。
我听见她看着契丹族首领，跟她脑中的那个系统说着：
「这个是反派男二，只要把他再攻略完成，就不算失败了对吧？」
于是她把城中布防图、军事地形图纷纷献上。
又使上了之前的小伎俩，两步便落入了敌军将领的怀中。
苏礼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怪我错把鱼目当珍珠，馨儿她居然敢......」
苏馨被打上通敌卖国之罪，连带着父兄也被降级。
谢长宴派来的新的将领取代了我爹的位置，并让苏礼打先锋。
可惜那人也没什么将领之才，在契丹的连连进攻下，又丢了几座城。
待那新上任的将军又想去请我爹回来，却发现我爹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刻了一屋子的木雕兔子，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一副颓废模样。
兔子的底下刻了个玥字。
我轻叹了口气，看着我爹又长出来的白发。
「我已经不需要了。」
苏礼在战场上，也是疯了，
全用些不要命的打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天天打下来都是一身伤。
我知道，他每晚都会去我坟前坐会，给我烧纸钱。
我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火光映照在他脸庞上。
「玥儿。你当初肯定很疼吧，哥都替你受一遍，你能不能原谅我......等到时候仗打完了，我就下来陪你。」
可惜他没如愿。
在一次战役中，他率兵追击敌人几十里。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对劲。
直到他进了四面都是埋伏的死路中，才知中了计。
最后他被找回时，血染衣冠，身上是数不清的伤。
我爹一下子又像是老了十岁，声音沙哑：「他为何一意孤行要追上去？」
没人能回答。
只有我知道，敌方那一小将领出言挑衅。
「苏玥的头是我砍下来的，真还别说，她那身子软的啊，要不是她死了，我还想快活一回呢......」
苏礼双眼发红，才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17.
我爹被打击得一病不起。
谢国的城池也一丢再丢。
远在京城的谢长宴终于坐不住了。
召集了一批又一批的武将，皆是战败而归。
谢长宴崩溃地坐在长椅上。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朝中连能用的人都没了，苏玥一死，什么都乱了套！早知道当初就给她送粮草了啊！」
时隔多年，谢长宴早已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哀民生多艰的翩翩公子了，现在的他，沉溺于酒色与美人中，被掏空了身子，空有一身赘肉，无半点经世之才。
所以当契丹打入京城，也是迟早的事。
我又见着苏馨软绵绵地倚靠在契丹首领胸前。
「系统，反派都快夺得天下了，为什么对我的爱意值还只停留在五十？」
「我也不太清楚......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他都对你那么百依百顺。」
苏馨只能靠着她脑子里的系统来看爱意值，却没看到契丹首领眼底的那抹嘲讽。
当大军压入京城，我爹自刎于城墙上。
死后，他的灵魂见到了我，眼里满是激动和欣喜。
我没动。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只木雕兔子正立于他手中。
「玥儿，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这是你第一次立军功时向我讨要的兔子，我当时......」
嗯，他当时嘴上答应了，转头又给苏馨刻了数不清的东西，唯独忘了我的木雕兔子。
我轻轻一拂，那只兔子随风消失于烟尘之中。
「不用了。你也不配再见我。」
我爹一愣，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也一同随风散去。
最后那座摘星阁被一并摧毁，里面的宝物被全部抢光。
谢长宴也不知所踪。
到了论功行赏时，苏馨兴致勃勃地给自己装扮了一番。
「攻略值没满也没事。大不了我再在反派身边多待几年，反正有的是时间，我真是享福的命。」
待她收拾好，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契丹首领走在最前，身后的人一人拿着白绫，一人拿着一壶酒。
「选一个吧？」
18.
「什、什么意思？」
苏馨有点不明所以。
「你的国都灭了，我不得赶尽杀绝，把你也灭了？」
契丹首领笑得温柔，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残忍。
「我不选！」
苏馨慌张地冲过去想抱着他求饶，却被他一脚踹到了门上。
「不是我说，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的骨气，我高低娶你，给你个名分。但我实在厌恶你这等两面三刀的样子。」
苏馨听着脑海里系统的声音：
【反派爱意值正在下降，40、35、25......】
她这才真的慌了：「我不要！求你别杀我，我能给你干任何事！苏玥能干的，我都能干......」
她语气一顿：「你喜欢苏玥？」
契丹首领脸色一僵，没说话。
老实说，我跟契丹打了那么多年，确实没想到他对我还有这种心思。
但这却给苏馨可乘之机：「你看看我这张脸，和苏玥长得一模一样。」
他眼底纠结之色一闪而过。
我听见苏馨在跟系统疯狂叫骂：「苏玥有什么魔力，怎么她死了能让那么多人对她念念不忘！我不是把她的东西都抢了吗？！」
我凑到契丹首领身边：「杀了她，就当帮我奶娘报仇。」
我知道他看得见我。
那天我爹去偷我的尸体，他的视线一直落我身上，那道强烈的视线，想忽视都难。
他猛地一转头，对上了我的眼睛。
「杀了她，用毒酒灌。」
看着苏馨被人抓着灌下毒酒，疼得满地打滚的样子，我真心实意地笑了，系统略显焦虑的声音也一并不见了。
迫害我十几年的东西，终于消失了。
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人喊住：「别走！」
我看向契丹首领，他眼中浮现痛苦之色：「我没想杀你，只是......」
我有些惊讶，朝他摆了摆手：
「这没什么，各为其主而已，你不用愧疚，只是谢长宴还出逃在外，找到他才算斩草除根。还有......希望你能善待那些百姓。」
对谢长宴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是他得死。
一个月后，契丹首领终于在一个乞丐窝找到了正乔装打扮成乞丐的谢长宴。
谢长宴跪地求饶，却被一刀毙命，干脆利落。
死之后他的眼睛都瞪得溜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随着他人头落地，我也渐渐消散了。
说过的，底下数千将士正等着谢长宴，等着把他千刀万剐推入地狱，
我也得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