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病人’,她当然不会歧视其他病人。
他身体的僵硬告诉她,他在害怕。
司烬君竟然会害怕,这样的认知,让她忍不住咬咬唇,这个发现让她倍受压力,不得不硬着头皮,问:
“我现在不是说介意你有病,而是我想知道,你是……家庭暴力?暴力倾向?还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发病的原因——是因为我吗?”
室内的温度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她越发清楚的感受到,身后男人的精神紧绷状态。
她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听说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心思都会非常敏感,很容易就会被伤到。
不由得开口说:
“抱歉,可能是我说得太直接了,我——”
“不是暴力。”司烬君说完,沉默了半响,才低沉沉地开口继续说:“……是偏执症状。”
他已经没有退路,将自己的伤口拨开,展露在她面前,毫无保留。
“偏执症状?……精神方面的疾病?”
她好像隐约听过这种精神方面的病情。
似乎是一种人格障碍,有这样精神病的人,总是怀疑别人,认为别人想要利用、欺骗或者伤害他。即使没有证据没有依据,也仍然坚持自己的怀疑和想法,固执的、听不进任何人的言语劝阻。
再直白点的翻译,就是总有刁民想害朕,我不听不听,没有我也不听。
等等!
谢子凌猛然想起之前谢无赦在医院对她说过的司烬君小时候的描述,他因为先后亲眼目睹了父母去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还几次想不开要自杀,后面还请了心理医生开导。
难道——
是因为那个时候,患上这种精神疾病?
正当她猜测之际,司烬君已经渐渐松开了她的挟制。
“我只是在感情方面……失控几率比较高。”
也许是谈到这个话题,反而迅速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谢子凌连忙先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绑紧衣带,才转身抬头看向他。
他原本还能与她平静相视,只是片刻,便转移了目光。
只见他喉结微动,下巴也绷紧成生硬的线条,“抱歉,我……”
这样的司烬君……
总觉得他在,自卑。
为自己的病而感到自卑。
谢子凌连忙抬手拍拍自己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只要一想到她男朋友因为童年时的创伤而患上精神方面的疾病,正如前不久,她也因为自己的身体无法生育而感到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一样。
也许……
心中的小苗头渐渐长高,她忍不住想,可能这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乌龟配绿豆,对上眼一样。
“你——确实应该为你刚刚的行为道歉。”在他即将开口再次道歉之际,她又提高音量,说:“但我也要跟你道歉。”
道歉的话堵在喉咙里头,司烬君缓缓回头,注视她的模样,疑惑一闪而过,“……为什么?”
“我之所以想和你分手,是因为我觉得我自己配不上你,你先别反驳,别说话,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也是因为……我有病。”
司烬君愣住,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不仅没有恐惧与嫌弃,反而……
说她也有病?
“你也知道的,我身体情况那么糟糕,我们如果真的结婚了,孩子我是肯定生不了的,而你们司家的情况,我以为你们司家肯定需要一个正统血缘的继承人,我——”
“不需要!”
司烬君扬言打断她的话,在她惊讶的目光下,重新将她拥入怀里,语气难掩欣喜。
“不要孩子才好,这样就没有人跟我抢你,这样很好!”
还怕他发病想要反抗的谢子凌:“……??”
虽然但是——
“可我大哥已经同意把他的孩子过继给我了。”
司烬君面色一僵,过继……大哥的孩子?养别的男人的孩子——那还得了!!
“不行!”男人黑着脸一口否决。
谢子凌一言难尽,稍微从他怀中退出来,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理由?”
“我们可以自己生!”反正养别人家的小孩儿跟他抢老婆就是不行,自己的小孩儿还能勉强分给他一点点,别人家的,想都别想。这是底线!
她憋了憋,差点儿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咬牙道:“……我生不了。”
“现在科技发达,肯定有办法!”
她为什么要和男朋友讨论这个话题。她无力捂额叹息,“这个话题咱们先不谈,继续刚刚的,我有病,而你也有病,你觉得我们还需要继续在一起吗?别那么快决定,你发病的话我还可以忍一忍实在不行打一顿,但孩子的问题事关我们两大家族,你现在可能是因为病理发作才觉得是非我不可,或者等未来到了需要选择时,你就会后悔,我们就会开始吵架,到那时候两家都不好看,是吧。”
她叨叨叨的说了一连窜,落入司烬君耳里却是另一种享受。
很好。
她已经连未来都开始想了。
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她有认真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至于她担心的问题,那根本就不存在。
“凌凌,你担心的那些问题都不重要,司家的未来与我关系不大,我如今占着司家家主的位置,也不过是为了顺便而已,他们若想要继承人,就自己去找,我随时可以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司家那么古老庞大的家族,你说分就分,这像话吗?你这样会被当成白眼狼被世人诟病的!”
“司家当年如何对待我父亲母亲,如何残忍叫我父亲母亲折磨追杀到死……凌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分得清记得住,谁待我有恩,谁又与我有仇,司家这摊浑水,我连接手都嫌脏。”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他的父母。
谢无赦说过,司烬君的父母死法惨烈,否则也不会让司烬君这个目击者受到严重难愈合的心理疾病。
谢子凌原本想反驳的话不得不吞了回去。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作为旁人,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心疼他的经历,担忧他的病,害怕他发病后控制不住自己发疯变态……心中的复杂让她矛盾重重,迟疑了半响,才不确定的开口问: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还要继续和我在一起,坚持我们订婚、结婚,是吗?”
她得到的答案,是男人满含深情的吻。
“我爱你,现在就想和你结婚,永远与你在一起。”
啊这。
他说表白就表白,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他都恢复正常了……
谢子凌冷哼一声,下巴一抬,缓缓道:
“既然你已经确定了,那现在咱们就来算算账。”
她下巴一抬高,立即露出她白皙脖子上的斑斑点点印子。
那是专属他的印记,是他的,也只能属于他!司烬君勾了勾唇,抬眸触及她的眼神后,嘴角的弧度立即落了回去。
他现在处境落了下风。
男人薄唇紧抿,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站好,认错。
“是我没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凌凌。”
这态度还算不错。
她满意的点点头,朝他张开双手,傲娇的冷哼一声,“我腿软,把我抱回床上去。”
实际上她身体还处于疲惫状态,醒来后精神又几番紧绷,此时一放松就累的不行。
当然,也得行驶一下女朋友的权利。
男人得令,压下内心的欣喜将她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刚走两步,又听见她说:“等等!我还没洗漱,先去洗漱间!”
“好。”
“你没给我准备牙刷口杯毛巾!”
“用我的。”
“你没给我准备衣服!”
“有,我拿给你。”
“我的鞋子呢?”
“先穿我的。”
“我要洗澡刷牙洗漱,你出去吧。”
“我帮你……哦。”
男人忙里忙外把她需要的东西准备完,才依依不舍的关上门离开。
坐在洗漱台上的谢子凌开心的直晃腿,越晃越开心,就差没站起身放声欢呼。
司烬君虽然想法过于偏执死心眼变态,但那都仅限于感情部分,她那么乖的女孩子也不会红杏出墙、三心两意之类的,总归不会走到逼他发疯动手伤她的地步,好好讲道理也行。
而她的身体情况也糟糕,说真的也没有什么资格嫌弃对方有病。
万事大吉,事事顺利。
她在心中默念一声,才放心的跳下洗漱台,收拾自己这一身疲惫。
司烬君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纯白的改良连衣裙,刚好符合她的心意。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出门,没走几步男人就从座椅处大步走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干毛巾,将她半搂半抱的带到座椅处坐下。
看出他的想法,谢子凌咬咬唇,不太确定的问:“你会吗?”
她头发多且长,不是一时半活儿就能擦干的。
“你教我。”
“……其实是我不太会用你的吹风机,吹风机来会快一些。”
司烬君自觉站在她身后,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撩起她半扎头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吹风机坏了,用毛巾擦也好。”
胡说,明明她刚刚有通电试过,还能用,但是那个是男士吹风机,沉得很,她嫌弃拿着累才改为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