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法院到从法院出来,也不过就是两个小时的事儿。
不出意外,于瑾败诉了。
苏家的条件太好,苏苏的情况需要常年在顶级理疗机构疗养身体。
这样的花销对苏家来说九牛一毛,对于瑾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再加上苏家可以请人二十四小时陪护孩子,而于瑾的父母年事已高,还患有高血压等疾病,甚至有过不小心弄伤孩子的事儿,所以并不适合带孩子了。
至于于瑾,她为了赚钱,身兼两职,更无暇陪伴孩子。
所以法院将孩子判给了苏廷屿,而于瑾具有探视权。
从法庭出来的于瑾,脸色苍白,眼眶微微泛红,裹在风衣中的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
反观苏廷屿一副懒散的模样,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的从法庭走出来。
看到她在前方站着不动,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嗓音沉沉,“让开。”
于瑾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话那样,耳边只盘旋着法官最后的宣判声。
哪怕这样的结果早已预料。
这一瞬间对她的打击,依旧是不可磨灭的。
“你耳聋了是吧,我是让……”
话音还没落下,前边的女人忽然双腿一软的要倒下去了。
苏廷屿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至于惨烈的跌在地上。
他明知道,现在的他,应该恨极了这个女人,应该彻彻底底的忽视她。
就算她吐出血来,死在他面前,他都该置之不理的。
可见她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唇角也干裂的可怕,身上更没一点肉似的,有点硌得慌,依旧狠狠皱起了眉心。
他没忘了前不久,于瑾因为低血糖进医院的事儿。
医生说她严重营养不良,外加长期熬夜疲惫,身体早就透支了。
就这样的女人,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跟他抢孩子?
她能自己活下去就不错了。
于瑾堪堪站稳身体,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后,意识渐渐的回笼了。
她有低血糖的事儿,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包里先前就准备了糖。
颤着手指把糖拿出来塞进嘴里的时候,苏廷屿已经和她保持良好的社交距离。
好似刚才他的帮扶是场梦似的。
于瑾也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毕竟苏廷屿在法庭上如何的冷血无情,她刚刚领教过。
吃了糖,于瑾的面色缓和了些。
她看着苏廷屿冷漠的面容,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祈求的望着他。
“要怎么样你才能把孩子还给我。”
这话,他听了不下于几百遍。
似听到什么笑话,苏廷屿嘴里不咸不淡地讽她,“我凭什么把我儿子还给你。”
“于瑾,我没找你算账就已经不错了,你偷偷生了我的种,还藏起来五年,把我儿子养成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这笔帐,我要是真给你仔细算算,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吗。”
“以后我儿子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有多远滚多远,懂?!”
听到这些,于瑾的脸色越来越白,声音也染上了一抹激动。
“法官刚才说,我有权探视苏苏……”
“你现在是在和我谈论权力吗,你又觉得你的权力和我相比,又有多大?”
苏廷屿冷笑一声,眼尾微垂睨着她,继续漫不经心道,“你大可以试试和我作对的下场,只怕那样的后果你承担不起,别说见到你儿子了,就是踏进深城,都是痴人说梦。”
苏廷屿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剑戟似的,狠狠捅进她的身体里。
一如过去那般,他的母亲墨文祺说过类似的话。
也是用这样居高临下的眼神,警告着她说,“你大可以不按照我说得办,只怕到时候那样的后果你承担不起,你的爸妈说不定哪天会被哪辆车撞死,横尸街头,又或者被什么不法分子砍死,毕竟这年头的精神病太多了,而你确定要为了自己口中矢志不渝的爱,搭上自己父母的性命吗。”
他们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碾压她这样普通的人,如碾死一只蝼蚁般的轻而易举。
于瑾望着他,也如望着当初墨文祺般,眼神里充满了惊惧,身体筛糠一般抖起来。
继而也像当初跪在墨文祺面前那样,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不要……求求你不要……”
于瑾坚硬的外壳,就这样被轻易折碎了。
满脸泪痕的求他,眼睛已经哭得一片红肿。
苏廷屿看着跪在面前这抹削瘦的身影,眉头是越蹙越紧。
分明她这副惨样,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也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可他的目光,竟然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甚至让他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从前那个阳光明媚招摇夺目的于瑾,仿若不知何时死在了过去,而现在的她处处透着小心翼翼,倔强的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畏惧。
明明当时她出卖自己,应该换取了不少钱财才对吧,而现在的她却更瘦,更苦了,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种孱弱。
苏廷屿抿着唇角,压下心头这些烦躁的情绪。
难道她以为这样的表演,就可以继续欺骗他?从而让他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你做梦!”他俯身,手指突然掐住了她的下颚。
“苏苏的抚养权,我不会给你的,而你也养不活那个孩子。”
“苏苏是我的命……”
于瑾的哀求于事无补,苏廷屿眯着眼。
“说得好听,那个孩子,医生说,活不过十岁,难道到时候他死了,你也要跟他一起死?”
“我会。”女人眼角的泪水,滴在他的掌心,几乎灼伤了他。
苏廷屿凝视着她眼中的决绝,一瞬间被震撼住了。
好似她真的会说到做到!
或许他根本无法.理解,但苏苏的确是于瑾这五年来,每每坚持不下去的支柱。
他不会知道于瑾刚到美国,那些医疗机构并不接纳苏苏,她只能跪在医院磕头,求了两天一夜的模样。
也不会知道于瑾为了高额的治疗费,一天之内要打五份工,好几次昏迷过去,吓得店主不敢再用她。
更不会知道,她原本在这个年纪本可以无忧无虑养老的父母,为了苏苏,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在那个陌生的国度,即便不懂语言,也想为苏苏赚些医疗费,凌晨三点就起来去菜市场,操着不流利的英语卖菜,拼命的想要活下去……
他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苏家少爷,想要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即便创业失败了,丢了十几个亿,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点小钱,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产。
可他却不知道,那对她而言,却可以丢了父母的命……
苏廷屿看着她泪痕纵横的脸蛋,莫名觉得讽刺似的。
“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他身上所散发的气压,生冷的仿若要令人窒息般。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否则,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至于孩子,毕竟是我的血脉,我会极尽所能的提供他最好的治疗和生活条件,你大可不必操心。”
说完这些话,苏廷屿压抑着躁郁的怒火,抬步向前走。
于瑾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上去。
否则下一次见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而她见到苏苏,也只有通过苏廷屿这一条路。
就在这时,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停在他们面前。
车里走下一个衣着奢侈优雅知性的女人,对苏廷屿笑容满面的迎过来。
“廷屿,恭喜你拿到孩子的抚养权,阿姨和怜玉都在家里等你回去庆祝了。”
鄙夷、轻蔑,又带有微不可查的寒意的目光,扫过于瑾那可怜的模样。
没想到于瑾这贱人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贱种,企图上位!
这是柳淑媛始料未及的!
她上前本欲挽上男人的臂弯,没想到苏廷屿躲开后,厌恶的反问,“你又是谁。”
一下子,柳淑媛精致的脸蛋僵住了,“我,你不记得我了……?”
见他莫名其妙的眼神,显然真把她忘了。
柳淑媛紧了紧后槽牙。
继而用温婉甜美的嗓音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啊,我们前不久刚见过面,吃过饭的……”
那刻意到发腻的声音,落到苏廷屿耳朵里,如同锈锯拉朽木般,令他忍不住泛起恶心,眼皮都懒得抬。
他是有个未婚妻来着,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
前几天晚上他回去,把苏苏的事儿说了,毕竟要打官司抢抚养权,瞒是瞒不住的。
当时这女人应该在场,不过他没放心上。
甚至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毕竟,无关紧要。
“廷屿,既然官司打完了,我们回去吧,等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孩子好不好?”
这会儿,柳淑媛即便厌恶死那个贱种了,也要佯装欣喜善良的模样。
苏廷屿掀着眼皮子睨她一眼,“见过有人上赶着要钱的,没见过上赶着给当人后妈的,你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去啊。”
柳淑媛似没听懂他的讽刺,娇羞一笑。
“我也想生孩子啊,可也要等我们结婚之后吧,毕竟有些东西,名正言顺的更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余光飘向于瑾,意有所指。
于瑾握紧手指,怎么听不出来她的讥嘲。
苏廷屿对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儿不感兴趣。
上了自己的车,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柳淑媛本打算和他一起,眼下也追不上了。
她转身看着于瑾,视线凌厉的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当初答应我们离开廷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有多有节气,没想到,是打算拿孩子绑住廷屿,嫁入苏家!我还真小瞧你了于瑾,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得逞吗,廷屿现在恨死了你,就算你有那个贱种,也休想趁机上位! ”
于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没想回来。”
如果不是薄明恒执意带她回国,于瑾一辈子也不想回到这地方。
“装什么装,你现在还不是回来了?”
柳淑媛这会儿脸上的讥嘲还没散,道,“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废话少说,我劝你赶紧离开深城!”
于瑾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苏苏在这,她不可能离开。
柳淑媛微抬起下巴,“对了,还有你那个病秧子儿子,啧,听说活不过十岁,也没多少活头了。
你放心,等他死了,我会把他的尸体丢给你的,毕竟就算是苏廷屿的种,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也是个私生子,上不了台面,入不了祖坟……”
‘啪’的一巴掌,于瑾狠狠的甩在她脸上。
她猩红着眼睛,“不许你说苏苏,苏苏会长命百岁!”
在一个母亲面前,诅咒自己的儿子,哪怕于瑾畏惧她、忌惮她,也难以忍受。
柳淑媛压根没想到,这贱人敢动手。
而她出来的时候,也没带保镖。
脸色骤然变得阴狠,柳淑媛扬起巴掌要还手的时候,苏廷屿的车忽然折回来了。
停在她们面前,不耐烦的落在车窗。
“柳淑媛是吧,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男人挽起衬衫的手臂搭在车窗上,白色衬衣的领口微微敞着,透着不耐和慵懒。
路上苏廷屿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苏苏的事儿,惊动了老爷子。
他是老爷子带大的,老爷子的话他听得进去。
老爷子要他把柳淑媛捎上,苏廷屿只能倒车回来。
却没想到正看到于瑾抽人的画面。
别说,看起来病怏怏的,这股劲儿还真大。
柳淑媛那脸,都抽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