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的油灯将并不亮，只能将这方寸之地照得一片暗幽。
慕白目光一冷：“死者被人一刀毙命，伤口极为干净利落。”
巫零一怔：“他竟然会武功，难怪他能自由出入府衙，而且在数次犯案后来去自如……”
慕白点头：“这个凶手来历不简单。”
巫零不由皱起眉头：“不错……”
她缓声道：”凶手能在苏心瑶死后，迅速制定复仇计划，说明善于自控；他能找出害死苏心瑶的凶手，说明耳聪目明；他买得起大红锦服和白玉同心结，说明极其富有；他能将丹青做旧，伪造‘血月’与尸体，说明博学多才。可这样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在心爱之人死前带她离开书院，只能说明他费尽心思隐藏身份潜入书院的目的巨大，可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和薛学仁有关？
和暗室里“血色星星”图纸有关？
会和……父亲失踪有关吗？
想到这里，连素来镇定的巫零都不免“砰砰”心跳了一阵。
同时，慕白眼里有刹那锋芒外漏：“是不是昭明书院里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巫零：“……”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像是在思索，在巫零的沉默下，慕白的目光越发凝注于她：“你可有什么新发现？”
巫零叹气：“我三月二十二日路过恫兮镇，三月二十四日就被关进牢房，哪有什么时间去调查书院的秘密。倒是你，你生来就住在恫兮镇吗？可有进过书院读过书？听过什么奇怪的传言？”
她撒了谎，有些话，她还不愿告诉慕白。
慕白同样叹道：“我父母早亡，自幼被师父收养，小时候体弱多病，有几次都险象环生，师父担心我身体，便没让我去书院读书，至于奇怪的传言更是没有。”
他也撒了谎。
二人各有心思，却都不能言语，让这牢房都变得沉静了几分。
壁上的油灯光芒微弱，将这四周围的一切照得如同幽冥地府一般。
巫零眸色微微一动，佯装无奈地点头道：“那便先不想书院的秘密，还是回归案情，戴齐阳的死亡时辰呢？”
慕白缓声道：“丑时一刻前后。”
巫零目光流转：“难怪，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子时六刻，行知堂是丑时三刻烧起来的，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果然是已经死了。”
慕白点头：“再就是杀死戴齐阳的凶器，正是薛灵芸将苏心瑶毁容的匕首，也是你前不久才还给薛灵芸的匕首。”
“凶器？”巫零一时陷入沉思，缓缓道，“凶手特意盗走这把凶器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嫁祸薛灵芸？可除了我和你之外没有人知道薛灵芸是用这把匕首将苏心瑶毁容，而且凶手最终嫁祸之人明明是我。”
慕白道：“这是警告。”
巫零疑惑道：“警告？”
慕白答：“你太过高调、引人注目了。所以我想凶手此举是想给你警告，让你远离案子。他利用薛灵芸匕首杀人，其实是一个破绽，而这个破绽也是留给你的，因为也只有你知道这个破绽。”
巫零喃喃自语：“只有我知道……”
她与慕白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异口同声道：“凶手当时一定在泽园堂，看见我（你）用这把匕首试探薛灵芸！”
但很快巫零目光闪动，又是一疑：“不对，照这样说的话，最可疑的便是魏辰宇，可他是书院大师兄，进书院绝不止两年。”
慕白皱眉：“这里面一定有某个关卡被我们弄错了，或许那幅画是个陷阱，凶手入书院不止两年；或许凶手是通过别的某个途径知道那把匕首是将苏心瑶毁容的凶器，而同时，他还确定你也知道此事。”
“那幅画是凶手送给心爱之人的东西，对外隐瞒身份倒能理解，可在画上设置陷阱，便不大可能。至于你说的第二种可能……”巫零皱了皱眉，“除非在苏心瑶死的那晚，凶手亲眼看到我从薛灵芸身上偷走匕首。”
慕白重重叹气：“可是那一晚所有人都在场……”
牢房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慕白谨慎地朝外面看了一眼，见衙役阿虎远远走来，他便压低声音，赶紧说道：“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朱征死于朱砂。”
“朱砂？”
巫零一怔，忽然之间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场景，叫旁人看起来只觉她有些失神。
慕白以为她不懂岐黄之术，便迅速解释：“朱砂可入药，却是慢性毒药，但如果一次用量过大，同样能将人致死。”
阿虎走到栅栏门前：“慕白，这里毕竟是牢房，你不能逗留太久。”
“哦哦，知道了。”慕白又变了一副脸。
他用这张单纯的笑脸看着巫零，道：“零零，你不要怕，我先走了，大人查明真相后定会还你公道。”
阿虎忙道：“你就放心吧，她既然是你师父为你寻来的媳妇，想必也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再说大人方才也关照过，兄弟们会好好照顾弟妹。”
巫零：“……”
她回过神来，听到这番对话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慕白的演技依旧很好，面对阿虎，含笑讲话：“谢谢虎大哥。”
阿虎微笑负手：“你去吧，回头请哥哥喝坛酒就是了。”
“一定、一定。”
他离去时又望了巫零一眼，神色微敛，用眼神与她无声对答。
慕白：要越狱的话，别牵连我。
巫零：知道了，小可爱。
慕白：……
阿虎等他出来后，将栅栏门锁上，小小牢房中又重归寂静。
壁上的油灯光影跃然，巫零将脸上的笑容隐去，独自一人来回踱步，她不禁想到了田小凤。
方才慕白所留下的信息实在太重要了。
田小凤会使用朱砂绝非偶然，她恨极了薛灵芸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可她与凶手是什么关系？她是无辜被人利用？还是心甘情愿地沦为棋子？
还有那个钟彬……
他是两年前来到书院，他视田小凤的生命为草芥，会不会与两年前的那场大火有关？
巫零终于停下脚步。
转眸望着旁边的栅栏门，突然展颜一笑，如红狐般的狡黠灵动。
“如果有机会，我还真的很想同掌管刑狱的大臣提个建议。”她手扶栅栏门锁，随手一倒腾，便听到门锁已开。
巫零摇了摇头：“这东西质量太差了。”
话音落下时，红影一飘，牢房再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