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奇艺小说>现代言情>疯批男友为了报复我,亲手将我送上了别人的床>目录
26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我尝试着起身,却发现四肢酸痛得像散了架。
躺在空无一人的总统套房里,我用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种种事。
才猛然发现,自己真的被林长君卖了。
我狠狠地咬着下唇,直到腥甜的铁锈味渗出。
把凌乱一地的衣服都捡好穿上,我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间。
边流着泪边打车,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查款。
ATM电子屏上,赫然显示了一行刺眼的数字。
我自嘲地笑了笑,收回银行卡,朝医院走去。
我去交钱的时候,又看见顾榕溪了。
他依旧如从前般,朝我露出温和的笑。
我将银行卡里剩余的钱交给他。
他眼神里很是疑惑。
我装得风轻云淡,
「过段时间我要出差,可能有个把月不能来看她了。」
「这钱是她的疗养费,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帮我照顾一下我妈妈吧。」
说完,我朝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顾榕溪觉得,又看到了高中时期的李卿卿。
那个时候的她,也经常露出这样的笑容。
温柔却有些距离感,但依旧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他郑重地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会好好照顾阿姨。
我放下了心,朝他告别。
当晚,我就上吊自杀了。
在林家别墅里。
林长君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开会。
他愣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果断撇下十几个高层管理,发了疯似的往家里赶。
7
「顾医生,病人已经没事了。」
「不过,她有一项身体指标异常......」
病房外,两人的说话声逐渐遥远。
我还没死么?
睁开眼,是空无一人的病房。
大概盯了一分钟天花板,一个高大的身形推开了门。
是林长君,他提着一袋粥。
眼神依旧淡漠。
想起那天的事,我气不打一处来。
倏地起身,张开嘴就想破口大骂。
「你来干......咳......」
才吐出几个字,我瞬间咳得痛苦。
林长君眼中闪过一瞬心疼。
却迅速消失不见。
他微蹙着眉,来到我床边。
「你挺能耐。」
男人站在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对我冷嘲热讽呢。
呵呵。
我与他针锋相对。
「没有林大少爷能耐,彼此彼此罢了。」
「咳咳——」
林长君冷笑一声,
「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把粥端到我面前,作势就要喂我。
真是惺惺作态。
演给谁看啊。
我躺下去,撇过头,缩进被窝里。
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要我喂你,还是要我灌你?」
我相信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咬牙切齿地转回头。
我幽怨地死死盯住他。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把粥吹凉了,一口一口喂到我嘴边。
我机械地做着张嘴吞咽的动作。
曾几何时,我生病的时候,他也这样照顾我。
我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过。
林长君看得又是皱眉。
他淡淡问,「太烫了?」
我不知如何作答,此时病房的门被敲了两声。
顾榕溪很合时宜地出现在我们俩面前。
看着面前似乎温馨的一幕,他有些无所适从。
林长君挑眉,眼神若有所思。
我知道,他大概认出了顾榕溪。
上次是他送我回来的。
我开口问,「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长君。
表情有些难堪。
他说,「这关系到病人的隐私。」
我果断对林长君道,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粥我自己会喝。」
林长君也懒得对着我装体贴,他把粥放下。
临走前贴着我的耳朵,对我下了狠话。
「明天我再来看你。」
「下次再自杀,我不介意让她和你陪葬。」
我瞳孔放大,心脏猛地一跳。
又是熟悉的威胁。
见我仍吃这一套,他满意地起身,摸了摸我的头。
与顾榕溪对视时,他的唇角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
转身离开了病房。
不知怎地,他走后,顾榕溪感到后背一凉。
我虚弱地问顾榕溪,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顾榕溪才回过神,
「我们在给你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发现你身体有异常。」
他的眉紧紧皱着,似有化不开的愁。
我问,「哪里异常?」
他一字一顿,
「血常规异常,主要表现为血红蛋白水平下降。」
「卿卿,是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
顾榕溪后面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
醒来的第一个消息。
真是惊喜啊。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心里又酸又涩,想抱抱她。
又想起来刚刚来病房的男人。
他大概是她的男朋友吧。
他们刚才那么亲密。
这么想着,他抓了抓裤腿,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抱她的冲动。
顾榕溪问我,「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男朋友?」
我刚想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想想有些多余。
便说,「别告诉任何人。」
他眼里疑惑中带着震惊。
我忍住哽咽,然后缓缓道,
「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8
我爸死了。
老家的烟花厂发生了爆炸案。
而我爸,也是被炸死的一员。
我妈匆匆改嫁到林家。
那时,林阿姨刚去世一年。
她带着我来到林家大宅。
满目辉煌,我见到了那个与我纠缠一生的少年。
林长君性情淡漠,待人虽温润如玉,却没有温度。
在林家出事之前,我与他相处得并不算差。
我来到林家的第一年,常常会思念父亲。
那年的清明节,我躲在别墅的花园一角偷偷哭。
林长君发现了。
他无声无息地站在我身后。
忽然被阴影包围,我诧异地转过头。
林长君双手插兜,神色不清。
他背对着日光,半边脸隐匿在阴影里。
缓慢开口,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沙哑。
「蹲在那里干什么?」
我连忙擦干眼泪站起来。
慌不择言,竟说了实话。
「哥哥,我,我想我爸爸了。」
他一愣,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亲生父亲。
他问,「你爸在哪?」
我说了一个地名。
他想也没想,带我去了那里。
到了我爸的坟地,他才堪堪忍住惊讶的表情,
「你爸,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将一束菊花送到他的碑前,开口,
「今年。」
他蹙了蹙眉,表情复杂。
很久之后,我听到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
「节哀顺变。」
「至少,以后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心里积攒多天的悲痛,一瞬间爆发到极点。
我的眼泪决堤。
滔滔不绝对他讲着爸爸的好。
我说,以前爸爸下班了,总会给我们带好吃的。
虽然妈妈老说,那是垃圾食品。
爸爸却总说,吃一点没事。
于是每次我们父女俩吃着香喷喷的烤肠烤串时,妈妈也过来吃两口。
爸爸很爱妈妈。
妈妈爱花,鲜花店里的花束太贵了,爸爸没有钱。
但他依旧每天从外面带几束花回来,插在餐桌的花瓶上。
有时候是路边摘的野花,有时候是花店里单支售卖的鲜花。
我也很喜欢爸爸送的花。
他去世之后,我再也没收到过花。
那天,他陪我在爸爸的坟前待了很久。
后来回了林宅,每次吃早饭时,桌上都放着一束花。
我几乎一瞬间想到了林长君。
然后看向他。
他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
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妈妈经常让我去找林长君补习功课。
林长君也算得上一个好哥哥。
虽然不喜欢帮别人补习功课,讲题时却也认真负责。
我的成绩与他自然不能相比。
但也不差。
他常年霸榜年级第一。
我也经常能进入年级前十。
一切都很幸福。
不是么?
直到我高考那年。
我的十八岁生日当天。
那天,妈妈在跟林叔叔出差。
我打了个电话过去,母亲便决定提前回来。
陪我过完成人礼生日。
没想到,回来的半路上出了车祸。
林叔叔在车祸中当场丧生。
母亲变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六年。
从未苏醒。
林长君也就是从那时,变得暴戾又偏执。
当他拒绝为我妈妈付高额的治疗费时,我才惊觉,他从未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家人。
他始终拥有掌权者绝对的高贵与自傲。
拒绝完我的请求,下一秒,他又眯起眼。
薄唇一张一合,「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于是,我成了他背地里的情妇。
阴暗肮脏,见不得人。
后来,他私自篡改了我的高考志愿。
只为了让我留在这座城市,留在他身边。
每月打钱的时候,再百般折磨羞辱我。
床上,他曾不止一次掐着我,咬牙切齿道,
「如果不是为了给你这个贱人过生日,我爸怎么会出车祸?」
「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妈,我爸怎么可能提前开车回来?」
「怎么死的不是你妈呢?」
9
末了,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知道吗,顾榕溪。」
「他甚至拿我做权色交易。」
说着,我脱掉了身上的病服。
不顾他的阻拦。
触目惊心的红痕,遍布整个上半身。
这副身体,毫无少女的美感可言。
更不会让人提起任何兴致。
顾榕溪眼角有些湿润。
他声音微颤,
「他怎么敢......」
我倒是看开了似的,反过来安慰他,
「其实也还好,他要我的身体,我要他的钱。」
「你情我愿不是么?」
顾榕溪一改往日的温和,重重往床上锤了一拳。
「这算哪门子你情我愿?!」
「所以你才会自杀对不对?」
「是他逼你的。」
语言像一把杀人的尖刀。
字字诛心。
我垂眸不语。
半晌,才说,
「顾榕溪,我困了。」
我的确困了。
言罢,立刻陷入了长久的睡眠。
梦里,有爱我的爸爸,有还没改嫁的妈妈。
我拉着他们俩一人一边的手。
在老家的路边幸福地散步。
走着走着,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我定睛一看,是少年林长君。
他站在路的中间,神情不明。
一张嘴,凉薄的话语便刺痛了我的心。
「李卿卿,你不配得到幸福。」
「你永远也不会幸福。」
我惊醒。
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往窗外看看,阳光刺眼。
已经第二天了。
林长君言出必行。
今天依旧来医院看我了。
我倒希望每日都见不到他。
他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门一打开,他身后探出半个娇小的身躯。
女人冲我笑得甜美。
「卿卿,我和长君来看你了。」
林长君这时才正式介绍她。
「她叫李清月,我女朋友。」
我不得不佩服。
论恶心人,他排第二。
没人敢排第一。
李清月和我,今天是第二面。
她倒会自来熟。
她提着滚烫的粥,向我走来,
「你是长君哥哥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我帮你把粥打开,你趁热喝。」
嘴上套着近乎,可我不曾从她眼里见到半分亲近。
我不动声色地疏远她,
「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却热情难却,作势就要帮我把粥打开。
刚想给我递过来,手中一滑。
李清月瞬间惊呼一声。
「啊——」
冒着热气的粥直接倒在了我的病床上。
我没反应过来。
一小部分粥顺势溅到了我手上。
手背瞬间冒红。
林长君见状,立刻冲过来。
语气紧张地开口——
「清月,你没事吧?」
清月。
又是清月。
他心里没有我半分!
我忍住火辣辣的疼。
苦涩都化在嘴里,难以言喻。
顾榕溪过来查房。
他刚进门,见到我红肿的手背,又看见林长君正在帮李清月吹手。
那只手白嫩细腻,没有半点红肿。
顾榕溪急忙跑过来,一把推开了两人。
检查完我的手,他忍住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装作语气平常,
「照例查房,病人手好像受伤了,我要帮她包扎伤口,麻烦二位先出去。」
这时,林长君才回过头来,施舍给我一个目光。
他第一次露出几分局促。
带着李清月出去了。
10
在医院住了几天,我执意出院。
顾榕溪坚持不让我走,说不治疗会加重病情。
我问,治疗了就能痊愈么?
他不说话了,目光幽幽。
胃癌晚期,痊愈的可能性不过百分之一。
我嗤笑,自己本来就该死掉了。
「不回去,他会怀疑。」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得了癌。」
我才不想遂了他的愿。
我才不想,躺在病床上,等待他来施舍关心。
我才不想,他看着我,对我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命。
顾榕溪怔怔地看着我。
终于没有再开口。
片刻,他道,
「身体不舒服的话,立刻给我打电话。」
我只嗯了一声,转过身,走出医院。
刚到大街上,便被两个保镖拦了路。
「林小姐,少爷嘱咐,您出院了,必须带您回家。」
说完,另一人打开了不远处的车门。
我一声不吭上了车,回了林家的别墅。
我的行动远没有从前自由了。
为了防止我再次自杀。
林长君在别墅各处都装了摄像头。
我的房间外,时刻有人二十四小时值守。
直到有天早上,医院的电话打来。
「你好,十八床病人准备进手术室,家属提前来等候。」
我心中绷着的弦将断未断。
头昏脑涨地穿好衣服,我叫了司机。
一路狂奔到医院。
守在手术室外,我心中忐忑焦灼。
不一会,手术室的灯灭了。
顾榕溪出来了,一脸疲态。
我揪着他的衣领问,
「我妈呢?」
顾榕溪不反抗,也不挣扎。
他眼神悲痛,垂着头。
残酷地通知我一个事实,
「十八床病人,死亡时间早上十点零一分。」
心中的弦终于彻底绷断。
我不是早该知道,妈妈根本没有醒来的可能性吗?
可她只要躺在病床上,我就觉得她始终还在。
她只是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几年之后。
总有一天,她会醒过来。
那时候,她会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
像从前一样。
她会一点一点抚平我所有的棱角。
她会回来,给我珍贵的爱。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她走了。
真真切切地走了。
我甚至没见她最后一面。
我彻底孤身一人了。
再也不会有人爱我,疼我。
我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掐住顾榕溪的脖子。
红着眼,让他继续滚回手术室做手术。
他们都说我疯了。
死死拽住我,怕我伤了主治医生。
只有顾榕溪一人,恨不得让她掐死自己。
以泄心头之愤。
哭累了,疯累了,我瘫软在地上。
声音沙哑得像濒死的荒漠之人。
我问顾榕溪,
「这里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他瞬间红了眼角,声音哽咽,
「你还有我,还有我。」
「从今以后我陪着你走。」
「离开林长君。」
顾榕溪终于将我死死地抱在怀里。
那双手紧紧环住我,紧到我快要窒息。
很久没有人抱我了。
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啊。
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躺在爸爸妈妈怀里睡觉的日子。
难以言说的痛苦一瞬间将我淹没。
五脏六腑都开始出现剧痛。
像被千万根针一齐刺向我。
我忍不住一把推开顾榕溪。
「咳——」
我转头,双手撑地,咳了一声。
地上出现一片刺目的红。
11
入秋了。
我彻底住进了病房。
林长君已不再把我关在别墅里了。
他开始像变了个人似的。
每天为了我端茶倒水,忙前忙后。
我笑得没有一丝温度。
随意地问他,「这么怕我死?」
他没有心思再跟我吵架。
只是低垂着眼,无言地为我倒水。
白天他要上班,下班后,又要马不停蹄跑来照顾我。
连轴转让他一脸疲惫,就连胡渣都来不及修剪。
淡青色的一圈,覆在他唇周。
我再一次打翻他给我倒的水。
「滚。」
他破天荒地没有吭声。
只盯着我,脸色阴沉。
我以为,他又要掐上我的脖子。
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沙哑地开口,
「是我的错,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再骂。」
说完,他继续给我倒了一杯新的水。
我冷眼看着他,他碰过的杯子,我都嫌恶心。
我将林长君曾经说过的话还给他,
「你怎么不去死呢?」
他平静地说,「等你好了,我马上死。」
我像是被这个字眼刺激了,狂怒道,
「我不会好了!不会好了!」
林长君红着眼,低吼道,
「李卿卿,我说过,你没资格死!」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没资格?那你有资格活着吗?」
「为什么我妈死了,你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你怎么不替她去死呢?」
无数次,他对我说过的最恶毒的话,我想悉数奉还。
这一次,总算实现了这个愿望。
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我肺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手抵着床,我又咳出一口鲜血。
林长君眼神猛地一沉,心脏瞬间被揪得生疼。
连带着声音都带了几分慌乱。
「卿卿!」
第一次见他这么无措,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又被气得吐了一口血,怒骂,
「你个癫公,愣着干嘛,找医生!!!」
他胡乱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连声答应。
12
医院的氛围还是太过凝重。
我思来想去,都不愿再呆下去。
于是叫来顾榕溪,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他听后,毫不犹豫道,
「搬来我家吧。」
我便离开了病房,搬到了顾榕溪家里。
听说,后来林长君在医院找不到我时,疯了似的抓着每一个人问,
「卿卿去哪了?」
直到从一个小护士那里得知我还没死,他才松下一口气,瘫软地坐在地上。
嘴里一直喃喃,
「还好,活着就好......」
李清月将他从医院带了出去。
出去后,他便一蹶不振。
连李清月碰他一下,他都嫌脏。
他阴骘地盯着李清月,表情像是要吃人。
「我说了,我们只是逢场作戏,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我不想再看到你,滚远点。」
李清月听完后,指着他,你了个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末了,吐出一句「渣男」,哭哭啼啼跑掉了。
再后来,他不知从哪听说的,得知是顾榕溪把我带走了。
他找到顾榕溪,和他打了一架。
两人鼻青脸肿,谁也没讨着好。
顾榕溪抹了抹嘴角的血,「你也配见到她?」
林长君不顾他说的什么,只偏执地重复,
「李卿卿是我的!」
「她是我的,你拿什么跟我争?」
周围的人都说,「他真的好癫。」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吧。
他的精神状态,也许早就出了问题。
就在父亲死掉的那一天。
顾榕溪只冷冷地扫向他,
「就凭我珍惜她,尊重她。」
「我从来不会把她当成一件物品对待。」
「我爱她。」
「你呢?你敢说,你爱她吗?」
林长君迷茫地盯着地面,两眼放空。
爱?
自己爱她吗?
当她第一天来自己家时,他只怕这个新来的小女孩,会分走自己仅剩的父爱。
可当她一个人蹲在花园的小角落哭泣时,他却第一次发现了,自己也会心疼她。
当她来敲自己房间的门,叫他给她补习时,他出乎意料地认真。
他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
却为了她,硬是把她不懂的题,讲了一遍又一遍。
不厌其烦。
他觉得,自己是爱她的吧。
可是,当自己父亲死的那一刻,他对她的爱也逐渐扭曲。
恨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又恨自己竟然还敢爱她。
于是他发了狠地折磨她。
以此来麻痹自己,装作对她没有半点爱意。
他的确骗到了所有人。
大家都以为林长君不爱李卿卿。
所以才会日夜羞辱她,折磨她。
才会把她送上别人的床。
逼得她自杀。
又为了继续折磨她,才把她关在别墅里。
派人日日守着她,不让她再次自杀。
13
从前没发现,四季变迁如此之快。
就在我打针吃药的日子里。
竟一下子入了深秋。
我的身子已经感到愈发沉重了。
有时候想出去晒晒太阳,得坐在轮椅上行动。
顾榕溪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
他在家里的阳台上,种了许多花草。
家里还有一只猫咪陪着我。
那是我捡的流浪猫。
它叫小白。
我第一次见到它,它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毛发里沾着血迹,破败不堪。
眼睛也被人挖了一只。
我看着它,哭了很久。
我以为它死掉了。
顾榕溪却将它捡起来,带去了宠物医院。
他说,「尽人事,听天命。」
小白就这样活下来了。
父母总是比死亡来得更快。
我抱起它,一下一下抚摸它的毛发。
因为细心呵护,它浑身光泽顺滑,还长了一层层膘。
我细声呢喃,
「今年还没入冬,你就遇到心软的神了。」
它冲我喵呜叫了一声,小小的脑袋直蹭我的手臂。
玄关处的门响了几声。
顾榕溪回来了。
见我怀里正抱着小白。
他皱了皱眉心,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
我说,「这里太阳好好,很温暖。」
他执意给我披了一件毛衣外套。
待他走近,我才发现他嘴角的伤口。
「你被人打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便想到了林长君。
我不动声色问,「他来找你了。」
不等他回答,我又问道,「你告诉他我在哪了?」
顾榕溪急得连忙解释,「怎么会?」
说罢,又讷讷摸了摸鼻梁,
「只是他自己打听到了,知道你住我这。」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踏入这个小区一步。」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转而心疼地望向他。
我将轮椅推回了客厅,喊他过来,
「我帮你上药吧,榕溪。」
「啊?」
顾榕溪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来这里这么多天了。
她向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不主动过问他的任何事。
更别说如今主动关心他。
回过神来,顾榕溪连忙点头。
乖乖坐到沙发上,看着她掏出药箱。
然后拿棉签和消毒酒精。
再将碘伏涂上他的嘴角。
动作轻似羽毛。
他的手逐渐抓紧了裤腿。
心里又涌上一股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下一秒,她却问,
「他也伤得很严重吗?」
顾榕溪悬着的心,终于沉沉地掉下来。
像是溺水的人刚抓到一根稻草,却无济于事。
在爱她这条路上,他一个人走到黑。
一点办法都没有。
14
我终于还是在那个冬天,再次见了林长君。
某天早上,他一脚踢开顾榕溪办公室的门。
脸色阴沉得不像样。
然后在顾榕溪的注视下,缓缓掏出一把匕首。
顾榕溪瞳孔一缩。
却见他下一秒割开了自己的腕部。
这一幕被刚来办公室的小护士看到,她尖叫,
「有人自杀了!」
林长君闷哼一声,昏迷前最后说的是,
「让我见卿卿。」
「求你。」
那天他回家,脸色黑得可怕。
我以为林长君又去找他麻烦了。
刚想开口,他却抢先我一步,
「卿卿,他自杀了。」
「就在今天早上。」
手中的杯子下一秒被摔得粉碎。
我感觉手上有些颤抖。
不受控制。
明明希望他死掉的。
可听到他自杀的消息,我怎么这么恐惧呢?
顾榕溪清扫了地面,将我的手轻轻握住,
「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他说他想见你。」
「他已经抢救回来了,但还在昏迷,没什么求生意识。」
我强忍住发颤的声音,艰难道,
「我要去医院。」
他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闷闷地嗯了一声。
林长君见到我时,表情近乎凄切。
他哑着声唤我,
「卿卿,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一开口,依旧是讥讽,
「是啊,听说你自杀了。」
他眼神里出现一丝光亮,没听出我话语里的奚落。
下一秒,那束光亮瞬间暗淡,因为我说,
「特意来看看你死透了没。」
林长君怅然若失,竟也遗憾似的,顺着我道,
「是啊,我还没死。」
「我应该割深一点的。」
我双目睁圆,觉得他真是神志不清了。
他却说,「我很庆幸,你来了。」
「卿卿,你是爱我的,对吗?」
我冷冷扫他一眼,「爱?我是受虐狂么?」
「你凭什么认为我爱你?」
他反问我,「那你为什么要来看我?」
我好笑地看着他,
「你要是在顾榕溪办公室自杀,死了,那就是医闹致死。」
接着,我冷冷威胁他,
「你最好不要再去找顾榕溪的麻烦。」
他表情似乎有些落寞。
一改曾经的冷酷暴戾,听话点头,
「你来看我,我就不闹了。」
「卿卿,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说罢,眼神紧紧追随着我。
生怕我下一秒消失在他面前似的。
我眉心紧蹙,看着完全陌生的他。
像两个极端。
偏执至极。
温顺至极。
我想他真的病了。
15
过后两天,我没去医院看他。
听说他又闹起了绝食。
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于是我再次来了医院。
只是这一次,是坐着轮椅来的。
我懒散地垂着眼皮,不看他。
林长君见到我这副模样,作势就要拔下针头。
我一个眼神盯过去,他瞬间安分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上唇,表情难过。
「你的病,医生怎么说?」
我保持缄默,懒得开口说话。
说话聊天什么的,都太累了。
我不愿开口,尤其是对他。
他见我不说话,也不再问下去。
起身,移着输液管,朝我走来。
他对我轻轻地说,
「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吧。」
我这时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出院?」
他的心像被揪了一角,隐隐作痛。
林长君知道,自己出院后,她一定不会再来看自己。
于是他说,
「医生说手伤还没痊愈,可能还要一周。」
他说完,我继续保持了沉默。
医院的后花园,一片雪白。
四周花草都附上了一层薄雪。
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接住了飘在空中的雪。
掌心的温度让它瞬间融化。
林长君忽然开口道,
「你好久没去看林叔叔了。」
我没什么力气,虚弱地嗯了一声。
他试探地问,
「改天,我带你去看他吧?」
我犹豫了一会。
抬眼,对上他万分期冀,却小心翼翼的眼神。
几片雪花轻柔地落在他的睫毛处。
片刻失神,我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得恍若隔世。
曾几何时,林长君也这样与我一同看雪。
16
高二那年,林长君又和我回了一趟老家。
那时刚放寒假。
春节前夕,四处张灯结彩。
我想回家给爸爸烧点香。
爸爸只有我一个亲人。
不是有人说么?
真正的遗忘,是不曾被所有人记得。
我不去看他,他就真正不存在于这世上了。
林长君和我回到县城,先去集市买了纸钱。
路上,我被一老人叫住。
她硬要给我看姻缘。
我拗不过,随意给了她一张面额不大的纸币。
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林长君。
他正在另一个摊位挑挑拣拣。
老人手摸下巴,思索一阵,喃喃道,
「你与他,有缘无份,一生纠缠。」
「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半辈子孤苦伶仃。」
我问,「然后呢?」
老人道,
「客死他乡。」
那年的雪下得极深。
十年难遇。
17
离开病房之前,我叫了他一声,
「林长君。」
他的眸子片刻清明,立刻回应,
「我在。」
我说,「看完我爸爸,我们就别见了。」
不等他拒绝,我又接着道,
「否则,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林长君瞬间身体一松。
心里时不时一阵钝痛。
半晌,才讷讷地答应下来。
18
雪没有停。
已入了深冬。
林长君在医院赖了几天,我始终未再去。
他这才失魂落魄地出了院。
林长君出院当天,我的病情急速恶化。
当晚就进了ICU。
这一次,我再没出院了。
顾榕溪每天都来病房照顾我。
他进修已结束,当天就买了机票。
带我上京治病。
没告诉任何人。
19
后来,我陷入了无尽的昏迷。
连轮椅都坐不上了。
我的胃口开始变得很小,常常只能喝些清淡的小粥。
我变得很嗜睡。
时常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
凌晨却又清醒得睡不着。
我就在这样半梦半醒间,回忆着许多往事。
它们走马灯似的穿梭在我眼前。
我时常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深夜,雪粒子打在窗外,像在下雨。
我觉得吵。
顾榕溪说,「这是霰。」
他望着窗外,似自言自语,
「下霰,意味着暴风雪快要来了。」
我也半眯着眼,望向窗外,
「顾榕溪,明天带我出去看看吧。」
窗外,雪声依旧。
明天没有到来。
20
林长君出了院,处理完公司的事。
一刻也不停地赶往林宅。
李卿卿在林宅仍有许多衣服。
他一件件收拾好,准备带上它们去接她。
卿卿答应了他,一起去看林叔叔。
她那么爱父亲,一定不会食言。
只要见到了她,一切就还有转机。
他要好好照顾她,求她能够原谅自己。
如果她不原谅,他就跪在她父亲的墓碑前发誓。
让她看在林叔叔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的卿卿一向嘴硬心软,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然后他会改正自己的缺点,对李卿卿很好。
很好很好。
这样想着,林长君噙着笑。
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
当他把车开到顾榕溪楼下时,门卫罕见地没有拦他。
他有些不安,太阳穴突突直跳。
似乎预料到什么不好的事。
「李卿卿呢?」
门卫知道他说的是谁。
之前,他来这闹过好多次。
都被拦住了。
所以,门卫对他印象深刻。
「他们啊,早就搬走了。」
「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巨大的恐惧将林长君吞噬。
他慌忙拿出手机,拨打李卿卿的电话。
可却忘了,李卿卿早已把他拉入黑名单。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打给医院,问顾榕溪在哪。
医院却说,
「顾医生早就进修结束,不在这里上班了。」
他神情慌张地打开车门。
转身时,甚至打了一个踉跄。
一路飙车,闯了三四个红绿灯。
他来到医院。
见人就问,「李卿卿在哪?」
他们都说,不知道。
林长君将人猛地推到一边,暴怒,
「滚,都给我滚!」
旁人见他如此,都以为他得了精神病。
最后,还是当初那个小护士,站在他面前。
语气淡淡,「这是顾榕溪的电话号码。」
于是,他开始疯了一样拨打顾榕溪的号码。
没日没夜信息轰炸。
「你把她带去哪了?」
「她答应我了,改天一起去给她爸爸扫墓。」
「天气这么冷,她身体不好,会冻发烧的。」
「你没钱没势,拿什么保护她!」
「她还生着重病。」
「你把她还给我!」
......
林长君经常坐着,打电话给李卿卿。
即使知道李卿卿已经把他拉黑了。
他又打给顾榕溪,顾榕溪从来不接。
她去哪儿了呢。
他又开始对着顾榕溪的号码,信息轰炸。
21
李清月回来了。
林长君叫回来的。
但他不喜欢对着她说话。
他只喜欢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像李卿卿一样。
安安静静地。
22
顾榕溪又回了医院。
林长君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
看着眼前的人,林长君上去就揪着他的衣领,
「卿卿呢?你把她藏哪了!」
顾榕溪一把甩开他。
吐出一句,「疯子。」
「我问你话!」
顾榕溪停住动作,转身。
一字一顿,
「李卿卿死了。」
23
死了。
他说,李卿卿死了?
怎么可能呢。
他们约定了,要一起去看林叔叔的。
她怎么能失约呢。
顾榕溪说,「她是在医院突然走的。」
林长君四肢瘫软,目光空洞。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他早该知道,在他们一起看雪的时候。
她就已经很累了。
他想过,她死的那天,他陪在她身边。
他的卿卿很怕黑。
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她会很害怕的。
他们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
他时常被她的梦魇弄醒。
然后他会趁她昏睡,轻轻地拍她。
等她再无动静,才拥着她睡去。
可李卿卿不知道。
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24
林长君彻底自暴自弃了。
林家的家业,他丢到一边。
日夜带着李清月去酒吧喝酒。
醉生梦死。
有一次在喝醉了,李清月把他送回林宅。
她扶着他的头,「长君哥哥......」
半醉半醒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年少的李卿卿。
他看到她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
像是做错了事似的,嗫嚅道,
「哥哥。」
每当她叫自己哥哥时,准是做了亏心事。
恍然间,他目光清明。
一把推开李清月。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他嘴里一直念叨,「卿卿。」
李清月流干了泪,甩了他一巴掌。
「那么爱她,那么放不下她。」
「那你去找她啊!」
25
林长君笑了。
笑得阴沉。
「你以为我不敢么?」
李清月只当他醉得神志不清。
「那你就去。」
林长君笑得眼角湿润,直不起腰。
「无论她在哪,我都会找到她。」
说完,他冲到别墅的顶层。
纵身一跃。
26
雪,依旧下着。
林长君死后,人们发现他早已写好了遗书。
按照遗书,他被葬在了李卿卿的老家。
李卿卿的墓,和他不远不近地靠着。
远远看去,像一家人。
又不敢靠得太近。
两个孤单单的墓碑,覆满了一层薄雪。
27
他这一生,孤苦伶仃,再无依靠。
客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