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口琴音,林沐风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尼德霍格并不在身边,连忙拔下手上的吊针,拿起一旁的黑瞎子便向门外冲去。
“林老师,你还不能出去!”
“林老师,你现在出去会给其他人造成困扰的!”
医护人员见他根本不听劝,唤了身穿重型防护服的守卫过来,死死地堵住了林沐风前行的道路,林沐风面色阴沉,丝毫没有跟他们缠斗的意思,立即轻拨琴弦让自己隐身,众人登时目瞪口呆:“人、人呢?”
林沐风紧绷着整根心弦,后悔自己太过大意,他早就猜到这场瘟疫是艾利欧所为,却始终没有采取措施来提防他,如今尼德霍格大部分力量被封印,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落入他手中就跟那摆在案板上的鱼肉没什么两样。
当然在担心尼德霍格安危的同时,林沐风的内心还被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填满,他反复问着自己又不断否定自己:艾利欧,你真的不再是那个总是替弱者伸张正义的兄长了么。
“呐,你不用这么着急,我已经替你镇压了他的灵能,否则……不知这地球会有多人因他而死呢。”
正在这时,一声久违的少年音从前方传来,林沐风立刻循声望去,艾利欧身穿一席绣着金丝祥云图案的白色蓝边魔法袍,手里握着那支名为“惜唐”的白银口琴,潇洒恣意地坐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下弦月。
金黄色短发下,那双堪称完美的葡萄眼若隐若现,少年稚气与邪气并存,皮肤白皙无暇,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些许神异的灵光。
林沐风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按在曼陀林古琴的八根钢弦上,语气冷漠至极:“把尼德霍格交出来。”
“喂,我们已经多久没见面了?”艾利欧转过头来,嘴角轻轻上扬,猩红色的眸子里溢满了病态的欢愉,“你就一点也不想跟哥哥我……叙叙旧吗?”
林沐风眉头紧锁,“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们。”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听罢此言,艾利欧身体不禁抖动起来,少年脸上那妖异无比的狞笑逐渐转为放浪形骸的大笑,走廊里不断回荡着乍听爽朗实则诡谲渗人的笑声,“我的好弟弟啊,你说什么呢?久别重逢,你就一定要给哥哥讲笑话吗?哈哈哈……”说着骤然收敛起所有表情,笑声戛然而止,“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们。”
林沐风心头一颤,语气阴郁地质问:“你如今的所作所为,跟曾经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本质区别啊。”艾利欧满不在乎地向他解释,眉眼之间尽是轻浮妄诞的愉悦之态,“跟他一样,都是为了心中所念去牺牲无辜的性命,呵呵,你知道吗,我现在才发现做恶人可比做善人容易多了。”
“够了!”见昔日的兄长变成自己陌生的模样,林沐风实在是不想听下去,拨起手中的琴弦便朝那阴鸷的少年发动了凛冽怒号的风刃,艾利欧见势也毫不客气地吹响口琴,将迎面而来的狂风一一击退。
两人势均力敌地过了几招,艾利欧突然冒出一句:“奉劝你还是省点力气,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连找到他都很吃力吧。”
林沐风两眼一瞪,双手紧紧按住琴弦,琴音骤然停下。
他说的对,如今自己还发着高烧,继续消耗精神力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耽误寻回尼德霍格的时机。
过去的三百年,林沐风一直都将与艾利欧的这份弥足珍贵的兄弟情铭记在心底,所以才放下自己对尼德霍格的爱慕之情一次又一次配合他对战尼德霍格,时至今日,兄长早已不再是那个英姿勃发心怀苍生的兄长,自己又何必再沉溺于美好的过往不肯自拔呢!?
念及此处,他绝望地叹出一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艾利欧手指轻抚着惜唐,望向窗外的那轮逐渐被阴云匿住的下弦月,语气淡漠地回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我永远也无法将他彻底封印,但只要我还能喘一口气,就不会让他顺心遂意,所以,哥哥我呢,就只能委屈你了。”
林沐风怒不可遏地大喝一声:“艾利欧!”
“嘘!不要对你的兄长大呼小叫哦~”艾利欧微微笑着,“你忘了父亲早就教过我们,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做一个温恭直谅的人。”
一想起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艾伦,林沐风便觉心头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
“沐风,我们打个赌怎样。”艾利欧突然看向站在前方的银发青年,嘴角钳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语调轻盈而又戏谑:“你猜,那些贪得无厌的赏金猎人能活几天呀?”
林沐风急火攻心:“你!”
他果然是在拿这群不知死活的赏金猎人当炮灰耍,言外之意,尼德霍格定会遭受这些猎人的折磨了。
艾利欧冷冷地甩出一句:“我说尼德霍格怎么会在今天这种局面留下他们的性命,看来是你的功劳了?”
林沐风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已经不是那头只求热血快意涂炭众生的恶龙了!”
“哦?”艾利欧不屑地挑挑眉,“那我问你,修罗修了善道之后难道就不是修罗了吗?”
林沐风暗下眸子。
“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艾利欧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怜悯,“你连最宝贵的神格都放弃了,如今能保得了他一时,能保得了他一世?”
这话如狂风骤雨般将林沐风这些日子里建立起来的美好憧憬彻底摧毁,他此刻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做一场虚幻缥缈的梦而已。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呢。
他不再与那少年斡旋,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
少年漠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你这一去,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青年步伐坚定地向前走着:“那就跟哥哥一样,一去不回吧。”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林沐风低声吟唱着祭奠过去的挽歌,逐渐消失在走廊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下雾一般,将这深夜衬得格外寂寥。
此时城北郊区的一栋废弃建筑前停了几辆黑色商务车。
建筑中的一间四面无窗的密室里,按照六边形的顶点摆了六个音响,每个音响均是面朝内心,六边形内里的地面上还画了一个图案复杂的红色法阵,几人从门外抬进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箱子,将其摆在法阵的正中央。
王者归来看着这箱子吞云吐雾了半晌,方才冷冷说道:“打开音响。”
手下领命打开了音响的开关,一听到六个音响同时响起的诡异曲调,大家立刻露出极为不适的嫌恶表情。
“啧,这什么鬼东西,难听死了!”
“又不是给你听的。”
王者归来此时又下达了命令:“开箱。”
猎人们围了上去,一边忍受着令人作呕的噪音,打开了锁在铁箱周围的锁链,待箱盖和四壁敞开,一个昏迷不醒的黑发少年便顺着箱子铁壁的倒下径直滑倒在地。
少年听到音响的曲调,即便意识模糊尚未苏醒,也不由得拧紧眉头,身体蜷缩成一团,露出一副痛苦难耐的表情,紧接着他本能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见捂住耳朵之后他的表情似是舒缓了几分,王者归来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