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炎热的深渊山脉下了一场大雪。
望着银装素裹的皑皑大地,尼德霍格心头顿时涌上一阵隐隐的不安。
今天是与猎风相约见面的日子,按照约定,他应该已经恢复了生前的记忆,以林沐风对自己的那份深情,此时此刻,根本不该是自己在等他,而应该是他早已站在自己面前才对。
尼德霍格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因此见到那身穿银色铠甲的冰魔从地脉入口走了出来,逐渐离着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脸上并无太大的波澜。
当然,在从对方口里听到事实之前,内心尚留下一丝渺茫的希望。
黑龙大人绷紧了心弦,暗暗念道:呵…恐怕事情不会比今天这样的结果更糟糕了吧。
猎风脚步不紧不慢,脸上也毫无表情可言,走到尼德霍格面前,并没有任何寒暄,只盯着眼前人儿的金眸,径直唤道:“陛下。”
“……嗯。”
“你浪费了一本珍贵的前世卷轴,不过请放心,我会竭尽毕生所能还你一本新的。”
开门见山。
说完,右手的无名指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是那人在伤心。
“不用了。”尼德霍格极为勉强地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可以告诉本王你是谁吗?”
猎风深蓝色的眸子暗了暗,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这段旷世绝恋中的林沐风。
然而。
“不是对的人。”他说。
寒风呼啸。
右手的手套已经被无名指根部涌出的鲜血染红,一滴血液顺着手指滑落在雪地上,变成了一株烙在冰雪中的艳丽红梅。
“……”
沉默了良久,尼德霍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胸口传来的锥心之痛已经让他无法讲出话来,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竭尽所能低声问道:“你……生前认识我吗?”
右手无名指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内心深处,猎风呼吸变得越发艰难起来,即便诅咒圣痕至今也没有结晶成指环,他也很清楚,自己是至死也无法忘记这头黑龙了。
他没有抬眸看那人,缓缓点了点头。
尼德霍格双眸猛然一滞,紧接着大脑便是一片空白。
一阵沉默,他突然发出一声自嘲中夹杂着病态的冷笑:“你……莫不会是在那场剿灭战中被我害死的白龙守护者吧?”
若是生前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死后也不可能变成冰魔,猎风的年龄与林沐风的死期刚好吻合,而林沐风死的那一年,更准确说是那一天,那位魔法水平出神入化的白龙守护者也死了。
再近一步讲,若是没有这位守护者,从白龙群手中抢夺前世卷轴的计划就不会被打乱,他也就不会错过见林沐风的最后一面了。
猎风只定定地望着他,并没有做声。
这便是默认了。
尼德霍格顿觉双脚发软,大脑嗡嗡作响,身形不由得颤了颤。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错把被自己害死过的人认成了林沐风。到头来,黑龙那所谓的敏锐直觉,不过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陛下!”见他有些站不稳,猎风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呵呵呵,我都做了些什么……”一边冷笑着,尼德霍格转身背对着身后的冰魔。
猎风心疼地皱了皱眉,识趣地松开握着他胳膊的左手。右手的圣痕不断有鲜血涌出,继续这样下去免不了会被那人发现,只好生出冰晶将鲜血凝固。
两人静默了片刻,尼德霍格猝地转了过来,对着他道:“你不恨我吗?”他情绪激动,面目狰狞,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几乎是喊了出来:“快用你的冰剑刺穿这里替白龙一族报仇啊!”
猎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右手的冰晶便被大量涌出的鲜血浸染,而这一幕恰好被眼前的黑发青年收入了眼底。
尼德霍格望着那鲜红一片的右手,诧异道:“你……受伤了?”
猎风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对不起。”尼德霍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我失态了。”说着露出一抹苦笑,“你若是想报仇,我绝不会反抗,当年我走投无路,为了夺走前世卷轴犯下了滔天大错,白龙一族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我知道我早就该死了,但我还不能死,也不能被封印,我还要去找他……当然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来报复我,一切都是我欠你的,我只希望……只希望你不要限制我的自由。”
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天真过了头,“我在说什么,我还能找到他吗?”
尼德霍格头疼欲裂,心烦意乱,闭上眼睛,使劲地揉起自己的太阳穴,时不时发出几声悲哀的笑,低低地喟叹:“我好想你啊,林沐风,你到底在哪里……”
右手无名指的疼痛愈演愈烈,猎风没有想到眼前这头无恶不作的黑龙竟对那人爱得如此之深。
他突然好羡慕那个叫林沐风的吟游诗人。
不管尼德霍格能不能找到他,显然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走进他的心里了。
幸而,诅咒圣痕没有结晶,否则,自己的结局恐怕只会是腐烂而亡了吧?
待眼前的黑发青年看起来情绪稍稍稳定了些,猎风轻叹了一口气。
“无论陛下与我生前有怎样的恩怨,生前与死后身份已经截然不同,我如今是冰魔猎风,不是白龙守护者白歌,陛下不必如此自责,我也不会复仇,因为对现在的我而言,那根本毫无意义。”
听到这番话,尼德霍格并没有多么开心,反而觉得很是心酸:“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呵呵呵……”
他巴不得谁来刺他一剑,让他从找到林沐风的美梦中醒悟过来。
“陛下,你……还好吧?”
“我……”尼德霍格张了张嘴,而后垂下眸子,“也不知道。”
见霸气凛然的黑王陛下露出这般手足无措的表情,猎风心疼地无以复加。
他态度真诚:“陛下,既然你不能去地狱寻他,我想我可以帮你去找,想确定一个魔鬼的生前身份,魔鬼也有魔鬼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