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账本,记录却不一样,这意味着什么,段瑞自然清楚。
他面色变幻,双目直直看着那些备份账本,迟疑问道:“王爷,这些账本确定是吴家的吗?”
战天穆道:“自然。”
‘啪嗒!’
段瑞手中一松,账本落在地上,回过神他急忙弯身将账本捡起,吞了口口水,低声问道:“王爷您怎么会有这账本?”
吴家的案子都结了十九年了,怎么突然又多了一份账本?
战天穆没有回答,他垂眸看着案宗,这里面除却记录了案件,还有当年被充没的家产。
“段大人,本王记得吴家当年的生意遍布北周各个州城,还曾有人戏言吴家富可敌国。”
段瑞点头,他初进刑部了解往年案卷时,对吴家的私盐案就多了解了一些,知道当年的吴家是北周国风头无量的皇商,财富自然庞大。
“既是富可敌国的皇商,吴家被抄没的家产记录却只有五千两?”战天穆指着记录问道。
段瑞道:“王爷您有所不知,下官曾听迟大人说过,当年吴家案发时,正巧碰上通州水灾,通州大坝决堤,河水倒灌淹没了整个通州,朝廷派人赈灾,这赈灾银两一波一波送往通州,谁知水灾未过又发生瘟疫,当年皇上刚登基没几年,国库紧张,于是吴家被充的家产便直接送往户部赈灾。”
顿了一下,段瑞叹息着道:“说来当年吴家贩卖私盐本是死罪,谁知碰上通州水灾,吴家也算是将功补过,皇上仁慈免去了吴家死罪,判其流放,对了,当年大长公主还为吴家说过情,那位郡王夫人正是吴家人。”
此事在当年的京城人尽皆知,因此还有不少人感叹过吴氏命好。
战天穆眯了眯眼,竟然又是户部。
十九年前他年纪还小,但通州水灾也听说过,但并没有段瑞说的这么严重。
“王爷?”段瑞见战天穆沉吟不语,一时间忐忑不已,他时不时朝那新账本看去,心跳加速,他总觉得要出事。
“段大人,本王记得你和户部侍郎崔志极为相熟?”
段瑞额头冒出冷汗,他点点头道:“是,是很相熟。”
战天穆面带笑意,但这笑容却让段瑞生生打了个寒颤。
“王,王爷您想让下官做什么?”
“段大人果然是本王的知己。”战天穆拍了拍段瑞的肩膀道:“本王想看看十九年前户部的账簿。”
“……王爷,这可不行!”段瑞摇头,户部账簿可是户部机密,是不允许外人查看的。
战天穆笑意不变,但他通身的威慑气势却让段瑞不敢直视。
“本王知道此举让段大人为难,所以本王只是先让段大人请崔大人吃酒。”
段瑞目光闪烁,犹豫不决,低声问道:“王爷,下官能请问您为何要查吴家的案子吗?”
战天穆看着段瑞的眼睛,说道:“吴家管家吴英手持账本,为吴家喊冤。”
“什么?!”段瑞大惊,他道:“可是吴家罪人不是皆被判了流放吗?”
流放之刑虽比私刑要好些,但其实千里流放比死罪更为痛苦,那些流放之人大多都抵不住路上苦寒,熬不了几年就会毙命。
战天穆也没有隐瞒,将吴英坠崖之事说与段瑞,段瑞听后皱眉道:“既然坠崖未死,怎地不上报当地衙门?”
说完段瑞就闭了嘴,有哪个犯人逃脱后还会自投罗网?但段瑞心中仍有疑惑。
“王爷,这吴英既是吴家家仆,他的话可不能相信。”段瑞道。
战天穆点头:“段大人说得不错,所以本王要查清楚吴家私盐一案原委究竟为何,段大人向来办事妥帖,本王也不会连累段大人,只请段大人办成此事。”
段瑞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被战天穆赞赏他自是高兴的,但吴家一案牵扯太多,考量的就要多一些。
战天穆也不催促,只静静坐在那里等着。
最终段瑞拱手道:“好,下官就依王爷所言。”
战天穆弯唇:“多谢。”
“不敢。”段瑞急忙摇头:“王爷是下官的救命恩人,只要能帮王爷,下官万死不辞!”
战天穆笑了笑。
段瑞办事效率极快,没几日便约了户部侍郎崔志吃酒。
崔志年约四十,虽比段瑞年纪大些,但因为二人极为投缘,倒也成了朋友。
他们约在常去的酒馆中,这酒馆离户部极近,二人酒过三巡,崔志便有些晕了。
酒馆有供客人临时休息的地方,段瑞和酒馆小厮扶着崔志去休息,期间崔志还一直拉着段瑞抱怨他在户部不受重用,虽是侍郎,却没有户部那些主事更得户部尚书看重。
等将崔志扶着坐下,小厮瞬间摸走了崔志腰间的一串钥匙,段瑞只当看不见,同崔志说话。
这酒馆小厮正是云清,他离开屋,几个飞身便消失不见。
彼时的战天穆正在京兆府查看户牒档案,京兆府尹不知道战天穆这是哪一出,不过也没有阻止。
等战天穆出来后,府尹年大人忙上前问道:“穆王爷,可查到您要找的人了?”
“没有。”
韩二此人的身份名字果然都是假的。
府尹也没敢多问,等战天穆回到刑部,云清已经赶回来,他将手中拓印的账簿递上前:“王爷,这就是十九年前通州赈灾时所记录的账簿。”
战天穆接过看完,眉目愈发沉冷。
云清低声问道:“王爷,吴家的家产可是全部用于枕在?”
战天穆冷笑,将账簿递给云清。
云清看后也皱眉道:“这账簿上写着当年通州赈灾银两用出二十万两,但吴家家产却只是寥寥数语,并没有详细数字。”
吴家庞大的家产直接充入户部以赈灾,但赈灾账簿却只有寥寥数语,可见当年必定有人中饱私囊,瞒报朝廷,吞没吴家家产。
而当年主管通州赈灾银一事,正是如今的户部尚书孙余,要查清此事,必定要从孙余身上查起。
战天穆吩咐云清盯着孙余,同时派人追查韩二,过去这么多年,韩二的样貌怕是早已改变,但还是不能放弃。
——
秦慕颜为战天言诊完脉后,笑着道:“二哥,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战天言笑了笑,道:“是啊,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昨日母后还派人来崔我回宫。”
秦慕颜点头:“二哥离宫这么久,父皇和母后必然很想念你。”
“我离开后,颜颜会想念我吗?”战天言问道。
这不是战天言第一次问这几种话,他的目光纯粹看上去还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傻皇子。
但穆王府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战天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子了。
“当然,我和天穆都会想念二哥的。”
虽然不是心中想要的答案,但战天言心中还是高兴的。
“颜颜,你给了我第二条命,我这一生都会将你放在心中。”战天言深深望着秦慕颜,真心实意的说道:“颜颜,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