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宫的那场火整整烧了一日,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将火势扑灭。
今日,那天边的火烧云较于往常更加红艳,橘红色的光散落在那些烧焦了的横梁柱子,和满地的残瓦碎砖之上,竟似给它们披了层红纱。走进那一片废墟之中,还可以发现有些柱子依旧响着呲呲声,偶尔还会闪出一两丝火星。
“画儿,画儿……”冷煜傲疯了似地在里头寻找。将那一根根的柱子甩开,焦黑的柱子被烧的脆了,经他那么一甩,好几更柱子都到了下去,散成几段。从那断裂口中冒出滚滚浓烟,熏的他连连咳嗽,然而却阻止不了他的动作。他不信,他不信他的画儿就此死在这火堆中了。
“王,王,您冷静点,若是娘娘方才真在这屋里头,这么大的火,老奴担心,娘娘怕是,怕是……”瑞公公试图劝冷煜傲出去,然而说到那个字,他还是说不出口。
“你们都给朕滚出去,滚……”冷煜傲猛的咆哮出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画儿,你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为何?只要你活着,我一切都依你!若你真那么想要自由,我亦可以给你!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十指痛苦的插进自己的发丝间,泪终是落了下去,滴在了那柱子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找到了,找到了……”
闻言,冷煜傲猛的起身,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奔去。
“娘娘……”铺天盖地的哭喊声,淹没了整个皇宫。然,到底有多少是真心泪,有多少是虚假意?
步子有些沉重,冷煜傲怔怔的看着那两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那其中一个当真是他的画儿吗?
“我要出宫。”她略显小兴奋的说,然而他不允,她便背过身嘟起小嘴不再搭理他。
“煜傲,帮我!”在水麟国时,她满眼期盼的看着他,将他视为她唯一的依靠。他笑了,因为他觉得终于与她比肩而站了。
薛府中,她第一次吻了他,随即羞窘着别过脸不让他看,然而她不知,那一刻他亦是如她般脸红……
以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不住的在他脑海中徘徊。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的画儿就此去了。
“不,不,这不是画儿,这一定只是哪个宫婢,画儿现在在画凝轩,对,画儿一定在画凝轩!”冷煜傲不住的麻痹自己,想着他的画儿此刻坐在石栏上看书,等他去夺下她手中的书册。
“王……娘娘走了,娘娘……走了……”黑儿哭的声嘶力竭,若是她早些冲进去,她的娘娘也许就不会遭逢不测了。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
步子滞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向那具已经烧焦的尸体。尸体被白布盖住,只是微微的露出些许焦黑的皮肤。
一步,两步,三步,冷煜傲慢慢的朝着那两具尸体走去。因着娴妃患有肺痨,所以她的身体有股难闻的味道,大家凭着那股味道便能区分此二人。
“娴妃娘娘,您一路走好,紫儿会杀了绿儿替您报仇的……”紫儿跪在娴妃的尸体边喃喃自语,半点没发现因着她这一句自言自语的话,众人变化莫测的表情。
黑儿猛然间掀开那覆在尸体上的白布,吓的那些胆小的宫婢惊呼出声,几个人抱作一团。
黑儿细细的打量着这具女尸,只见这尸体面目全非。光是看她的脸,根本就辨不出此人是谁。这具尸体的脸型有些微圆,然而世人都知道云画是瓜子脸。虽然不知道这具尸体到底是何人,但是此刻黑儿能断定,她……不是她们的娘娘云画!
那么娘娘会去了哪里呢?冷月宫就这一个门。忽的她似想到了什么,急急的往后院奔去。冷煜傲紧随其后,他与黑儿一样,看出了那具女尸并非是他的画儿。此刻他们想去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此番这场大火,同时也殃及到了后院的竹林。原本翠绿的竹子,如今烧的若竹炭般。让人感觉只要轻轻一个触碰,它们便会化作点点碎屑消散在风中。
宫墙边,那些藤蔓已被大火烧去,只留下被火烧过的痕迹。
冷煜傲一个旋身,便飞上了宫墙。墨绿色的砖瓦上,哪数点黑红还是那么刺目。她,果然还是……逃了。画儿,留在我身边你当真如此痛苦吗?还是,你心里装着别人,你只想与他比翼双飞?
视线不经意的看向宫墙外的淳河,却瞧见河水中那一截枯枝上挂着一只绣花鞋。冷煜傲飞身下去,若蜻蜓点水般的拾起了那绣花鞋,跃进宫墙交给黑儿看,“这可是画儿的?”
“是,今早娘娘穿的就是这双鞋子。”这几日,云画始终吃素,穿素服,就连鞋子都是淡雅至极的,一般就是这个纯白色,上头只是绣着几多小碎花。
“传令下去,沿着淳河一路找下去,定要找到画儿!”手中的绣花鞋,因着他用力过猛,已然变了形。画儿,你就是逃到天边去,我也要寻了你来!你生是我的人,就算死,也只能做我的鬼妻!
原本想着放她自由的念想,如今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若是寻到她,他定会将她锁入画凝轩,永生不让她出去……
一阵风掠过,有些竹子冒出一两声的噼啪响,许是它们还带着火星之故。黑儿已经下去交代了,只剩下冷煜傲独自一人立在院墙边怔怔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