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寂,月明星稀。时予的院中传来“嗖嗖”的剑声,院中四季雪繁茂的树枝被蓝白色的剑气震得摇摇晃晃。在一波又一波的剑光中,白色的小花簌簌而下,落在了时予的肩头。
随着时予挥剑的动作,落在其肩头上的花朵又在瞬间之后飞出,在空中旋转了几下之后落在了地上。
龙雀剑归鞘,时予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自从找到丁小寒之后,他很少再回忆起这些事情,也不想再回忆。
因为每次回想及此事,他总是会难受得不能自已。那个清晨,没有坚持让她跟自己走,是他最为后悔,最为痛恨自己的一件事。
他总会想,如果她跟他回家了,她就不会成为林星辰的刀灵,她就不会被七星斩妖刀的戾气侵袭而失心,她就不会在林星辰死后,不惜让自己以肉体祭刀,也要放出刀中的妖怪,带着它们杀上崇吾山为林星辰报仇,她就更不会…肉灵尽失,走向毁灭……
可是,世事常有悔,却再难重历。而且,谁也不能确信,再重历之时,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自她在崇吾山上身魂俱毁之后,时予曾暗自发誓,他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再也不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走上不归途。
如今,面对尚不知在何处的时瑾,时予又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当初的无力。而他内心的不安,甚至要比当初还要强烈,也许正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才知道那种难以挽救的失去感是有多么撕心裂肺。
“啾啾”,银雀发出了一阵叫声,其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在心疼时予。时予看了一眼天边,时间已近破晓。
回春城千河青水街,扶摇客舍。
午饭过后,丁小寒在房间里打起了盹儿。她做了个梦,梦见那个下雨天,她低头跑着,一不小心闯入了一个人的伞下,她抬头,那个人在笑着看她,“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又梦见自己在福宁村的小巷中,自己正在因为被附身的妖灵冲破了缚灵瓶而手足无措,一道白光闪过,一个小瓶稳稳当当的立在了空中,耳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缚灵瓶,由上好独山玉制成,千锤不破,火炼不熔。妖灵入瓶,绝无逃脱之法。”
画面一转,她跟时予坐在扶摇客舍中,她不想跟他同上首阳山,便骗他说自己要去探望远亲,他轻轻一笑,“无妨,这一路山高水远,我与你同去。”那时,她听此话深感烦恼,可如今再听,却不自觉地想要咧开嘴笑。
丁小寒在睡梦中笑着笑着,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曾经见过我吗?你还记得我吗?”
眼前的人手中举着一盏煤油灯,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眼睛似乎也在闪着光。那个人一头银发,额间一弯月牙,他的声音跟他的面容都让她再熟悉不过了。
我见过的,你是时予,我一直都是记得你的呀,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丁小寒想要开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是一阵难以抑制的难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而她又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如此难过?
“嘭”得一声,她的房间门被推开,有个人闯进了她的房间。那人掀开了她的被子,整个人粗暴得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感到自己的衣服被扯下,她心中害怕极了,她想要推开他,但是身上却仿佛失去了力气。
她看见眼前一道银色的光闪过,随即有什么温热之物轻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身上的男子突然停止了动作,而飘进她耳朵的是一句温柔得想要让她流泪的话,“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师兄?是你吗?
这个声音明明就是时予的声音,但是她确信自己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难道真的就是在做梦?若这是真的,自己怎么可能会不反抗?
丁小寒皱着眉摇了下头,她的身体挣扎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床顶的帷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梦里面对时予询问自己还记不记得他时的难受以及那个男子压在自己身上时的恐惧都是那么的真实。
丁小寒忍不住坐起身子搓了搓自己的两条胳膊,因为她感到自己似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胸口有些闷闷的,丁小寒走出了房间,想要外出走走透口气。刚准备下楼,她便看见落桑一手持剑从外面走了进来,其手中还提着一只毫无生气的小鸟。
“追香雀……”听落桑说完追香雀的事情,丁小寒问何润泽,“既然追香雀在追踪你,说明一定有人往你身上洒了特定味道的香粉,你近几日有接触什么可疑的人吗?”
何润泽想了一下,若追香雀是今日才出现的,那么自己极有可能是在昨日被人往身上洒了香粉。可是即便知道是昨日,可以怀疑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
可能是那个他在桥上坐着之时,失魂落魄的踩到他腿的男子,也可能是那个推了他一把顺便给他下了无相粉之毒的小童的娘亲,也可能是后来在自己迷路之时遇见的那个老妇人和那个叫红红的女子,甚至可能是这个街上的任何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
落桑嗅觉敏锐,连落桑都没有察觉他身上有其他的味道,那么他跟那人接触之时想必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沾上了香粉,而若是一个高手,甚至都不用接触。
“我昨日在街上整日,遇见的人太多了,无法确定可疑之人。而我虽然并未得罪过什么人,但是我何家世代除妖,不仅在妖界树敌颇多,就连在人世当中也有许多因利益之争而不和之人,这样一来也无从怀疑。我更在意的是,我们来到这里不过几日的功夫,这只追香雀就出现了。”何润泽说道。
丁小寒看了一眼落桑,没有说话。
落桑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何润泽,仿佛在等待着何润泽继续说下去。
“什么意思?”葛慕青问,她不喜欢猜谜,更不喜欢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