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还做了一件更没有骨气的事，我一边哭一边求他，能不能少打我几下。可是那大哥死活不肯。打完三十下之后，施刑的大哥说我可以走了。但我动都没有动，只是趴在地上哭。走什么走啊，我但凡能爬得出去我也不会在惩戒司多待一下下。”
“那你……是怎么回去的？”何润泽露出了眼睛，其看了丁小寒一眼之后又迅速躲闪开了目光。
“师父把我抱回去的。我当时还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心中还埋怨师父罚我。若是你，你肯定不会求那大哥少打几下的吧，而且你会宁愿趴在惩戒司冰凉的地上，也不想让自己埋怨之人碰自己。但是我从小就这么没脸没皮的，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自是自己怎么好受怎么来。所以在我看来，你不用刻意隐忍自己的痛苦，在需要有眼泪和哭喊的地方，若是不让它们出来，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它们的存在了。别说你我都是普通人了，说不定你趁哪个神仙不注意猛得踩他脚一下，他还会疼得跳三跳呢。”
丁小寒又将毛巾放回热水里泡了泡，随即她拧了拧毛巾，放回了何润泽的额头上。
何润泽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前方，丁小寒看见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流出，像是在攀登一座高山一般缓缓划向其鼻梁。
看着何润泽乌黑忧伤的眼眸、晶莹的泪珠加上此时其略显苍白的神色，丁小寒微微有些怔住，“啧啧，这是美人落泪啊。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你能将蓝可可迷得五迷三道的。”
何润泽一听丁小寒在取笑他，将被子一拽，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的。不过，此时他心中似乎并不感到起初的那般窘迫和狼狈了。
何润泽估计是真的累了，银针从其胳膊中取出来之后，丁小寒不过是将盛水的木盆放回原位的功夫，她便发现何润泽已经睡着了。
丁小寒坐在床边看了何润泽片刻，确认他睡熟之后，其从身上取出了一片发着蓝光的鳞片。
这是当初从鲛人族离开之时，蓝可可让她帮忙给何润泽的。这一路上她都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对何润泽实施这化鳞为甲的术法。
若是直接跟何润泽讲，何润泽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一鳞片的，所以她只能悄悄实施。而平日里，何润泽睡觉会插门闩，她没法趁其睡觉偷偷进来，更不能无缘无故将其打晕过去。
眼下，是将这鳞片给何润泽的最好的时机了。
丁小寒轻轻掀开何润泽的被子，伸出手去，美丽的蓝鳞在其手心上打了几个旋儿后落在了何润泽的心口。
她按照蓝可可交给自己的方法，捏了口诀，随即她看见鳞片消失不见。随着鳞片的消失，何润泽的身上浮现了一层蓝色的光圈，那光闪烁了两下后也消失掉了。何润泽看上去一切如常。
这样就可以了吗？
蓝可可说这样一来，何润泽的身上就相当于有了一层鳞甲，普通的刀枪和妖怪的利爪便伤不了他。
丁小寒从地上捡起一片碎掉的茶杯碎片，试着往何润泽的手背上戳了戳。她看见碎片戳在何润泽的手背上时，其手背上出现了一层蓝色的鱼鳞。
再一用力，那蓝色的鱼鳞愈发亮了起来，但这碎片始终不曾刺破何润泽的皮肤。
大功告成，丁小寒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收拾干净，将歪倒的凳子扶起，一切都收拾妥当，其打开了何润泽房间的门欲要离开。
然而当丁小寒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齐刷刷四双眼睛汇聚在她的身上，她甚至本能地想再退回何润泽的房间去。
葛慕青眼中全然是不明白怎么一回事的疑惑，林不芷是明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怕被他人知晓的紧张，落桑像是半知半疑，表情还有些难以置信和不能理解。
而时予，他竟然还没有离开回春城。
丁小寒看不分明他的眼神，但她觉得时予的表情像是在不开心。
“嘘——”
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像是在等着她先开口说明为何她会大晚上的从何润泽的房间中出来。但丁小寒还是“嘘”了一声，毕竟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先堵住大家的嘴，谁也不要讲话，包括她自己。
丁小寒看葛慕青像是要开口问什么的样子，便猛得抓住了葛慕青的胳膊，她摇了摇头，用气声说，“何润泽睡着了，别吵醒他。”
怕吵醒何润泽是其次，主要是她还没想到合适的说辞将时予糊弄过去。丁小寒知道，对葛慕青来说，她随口编个理由便能将其骗过，因为葛慕青向来脑筋直，不会想那么多。
但时予不一样，他一定能轻易看出来她在撒谎。而这件事不光关系着何润泽的自尊心，还关系着何润泽爷爷的名声，她可不想何家的秘密是从自己这里传出去的。
葛慕青看了下抓住自己胳膊的丁小寒的手，终是没有讲话。在一旁的落桑，听到丁小寒说“何润泽睡着了”，先是有些惊讶，后来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丁小寒的手一下子被时予抓住，时予拉着她一路下楼梯，最后站在了扶摇客舍门口。
“那个……我以为师兄已经离开了。”丁小寒讷讷地开口，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抓得有些紧，想要挣脱却又有点发怵。她明明什么都没干，但心里却莫名有种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感觉。
“半个时辰之后，我离开。”
时予抬头看了看天空，拉着丁小寒往前走了几步。随即他转身，望着扶摇客舍的屋顶问，“上得去吗？”
“当然。”
时予牵着丁小寒的手腾空而上，两人并肩坐在扶摇客舍的屋顶上。时予一直没有将手放开，丁小寒也就任由他握着。
“我记得当初在福宁村外的送子庙时，你连腾空术都不会。”时予轻笑。
“聊天不揭短！”丁小寒撇了撇嘴，她感觉时予的心情好像有所好转。同时她十分庆幸时予没有问自己何润泽的事情，而且看样子他并不打算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