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生气的”，一句话里十分都是委屈，而毫无一分的气势，像个被欺负后不知道该如何还击只能嘴上不饶人的孩子。
天上的云渐渐将月光遮住，屋里暗了又暗，丁小寒被时予从身后抱着，听见时予紊乱的气息，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丁小寒一下子觉得自己醒过来之后闹得情绪很没有意思。
若是她牵挂着一个人，赶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见他，在他身边彻夜照顾着，可是那人醒来之后却不明不白的对她冷漠了起来，她估计早就气得跳脚了，更不用说这样好脾气的问原因。
是，时予是说过她可以欺负他，但是她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吧。想到这里，丁小寒心里充满了愧疚，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得呢？为什么非要让他去猜呢？
“师兄，医师说我高热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他说的是对的，我是吓着了，可是却不是因为被赤炼蛇挟持而吓到，而是因为我见到了谭贵。”谭贵，那个曾经训练她和他在街头表演的人。
时予好似也被惊到，其呼吸慢了一拍，紧张道，“什么时候？他还活着？他对你做了什么？”
丁小寒感到时予没有将她抱得那么紧了，便转过身来面对时予，柔声道，“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吓到我了，所以我记起来一些之前的事，跟你说得有些不一样呢。”
“你记起来了什么？”
“就……有些是碎片，有些是完整的。记起来我和你在街头表演，以及最后谭贵他想……你把他杀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听丁小寒如此说，时予语气里的紧张消失了几分，“我只是不想让你想起这些不开心的记忆。所以，你是在因为我骗你的事情生气？”
丁小寒摇了摇头，抬头试图望向黑暗当中时予的眼睛，但是月光被遮住之后屋内极暗，她只能看见面前的一团人影。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抓住了时予胸前的衣襟，仿佛不抓些什么她便没有勇气说接下来的话，“你之前说，我以前不喜欢你。但是在我想起来的那些记忆里，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你的心意……我，我很喜欢你，你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黑暗当中时予的呼吸加重了几分，窗外开始落雨，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扇上，“你说你想带我回家，我也曾真的想跟你走……”丁小寒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滴落打湿了衣袖，“但是我在那之前，真的不曾见过你。我那时虽然有些木讷，但是我也能体会到你的失落，所以我选择跟林星辰走。我跟林星辰走后，你也去找过我，在我记起来的几个片段当中，我无一不是对你冷眼相待。但实际上，从以前到现在，我真的一直都在喜欢你，我之所以总是推开你，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到最后，你找到你真正喜欢的人之后，就会离开我……”
“原来如此。”时予的话里带着鼻音，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原来如此。”他伸出手擦了擦丁小寒脸上的泪水，抱住了她，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别哭了，没有别人，我喜欢的就是你。从前、现在、以后，只会是你。别哭了。”
只会……是她么？
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丁小寒觉得不再那么气闷了，在时予的怀里哭了一会儿便慢慢停了下来，只是抓着时予衣服的手紧了紧，“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不是我。你在等谁？”
“我没有在等人，真的。如果你非要想知道我当初为何要问你记不记得我，我只能从以前讲起，在我八百岁的时候……”
“别说别说，我不想听。”丁小寒连连摇头打断了时予的话，还说没有在等人，他八百岁的时候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她怎么可能见过他。明明很在意，明明很想知道，可是真的要听他说起的时候，她竟然嫉妒得要命，“若是你等的那个人出现了，你要怎么办？”
时予哑然失笑，“我说了，只有你。”
“万一呢？”
“只有你。”
“我是说万一，万一呢？”
“若真有万一……”时予的语气肃了肃，“也是那个人先骗了我。我为何要撇下你而去喜欢一个骗子？”
“看吧，你果然在等人。”
“……”
“哭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丁小寒抹了一把脸，欲挣脱开时予的怀抱，“我把灯点上，你也早些回去歇下吧。”
“不行，还有一事。”时予没有松开手，“你醒来之后这一通吓唬我，现在事情说开了，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嗯？怎么补偿？”
“嗯……我游泳比赛赢了你的奖励，你还没给我呢。”时予的话中带着笑意。
想让她亲他？丁小寒也不自觉的在黑暗中弯起了嘴角，爽快道，“好呀，补偿你。”
丁小寒伸出未曾受伤的那只肩膀上的手臂，往面前的黑色人影身上摸索了两下，摸到了一个柔软的唇，随即她踮了下脚尖，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只是一下，她并未想停留，可就在她想放下脚尖的时候，她感到有只手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而另一只手臂环在了她的腰上，拥住她的力道很轻，都不曾让她受伤的肋骨感到任何的疼痛，却也足以托住她踮着脚尖的身体。
她的唇刚离开他的唇，便被他的唇追寻而来。在吻他之前，她并未想到时予会有所回应，现下感受着那个人温热的鼻息，她才明白，索要奖励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她便是那条被饵钩住的鱼，只是她被钩得心甘情愿。
丁小寒闭着双眼，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全然空白，只是本能地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和齿间不知道是粥的味道还是来自相拥之人的微甜。时予的舌尖在她的牙齿上温柔却带着攻势地扫了一圈，丁小寒的身体忍不住轻颤了一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混杂着外面越下越急的冬雨。
在空白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朵花，那朵花疯狂地长大，伸出了数条藤蔓。那藤蔓又从她的脚底出现在黑暗的房间里，将两人的身体紧紧缠住。那藤蔓上生有小刺，刺上带着噬心的毒药，毒药入体，酥酥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