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玉山下,扶摇客舍。
林不芷将其白骨刃往桌上一拍,审讯般地问道:“你们两个,下山竟敢不喊我。要不是我看见何润泽鬼鬼祟祟地收拾东西,今天就让你们顺利走远了,说吧,这是谁的主意?”
丁小寒和何润泽看了眼彼此,纷纷指着对方。
林不芷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番,心里有些心疼丁小寒脸上的伤疤,遂拿起白骨刃拍了何润泽的头一下,道:“上一次你跟齐允师兄和含笑师姐下山就没带我,这次还不带我。”
揍过何润泽之后,林不芷问及二人下山是为何事,要去哪里。
何润泽看了一眼丁小寒,丁小寒轻咳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道:“你可听说过……赤炼蛇?”
“赤炼蛇?那是什么?”林不芷眨巴着眼睛问道。
丁小寒和何润泽又对视了一眼,松了一口气。丁小寒想得没错,林不芷还是跟以前一样,真的是一点书都不看的,夫子上课时也是一句话都不听的。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何润泽便说他们二人听说有一妖怪叫赤炼蛇,近日在为祸人世,便想着下山来杀了这蛇妖。
说完,何润泽从包裹里取出一张画,画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条长着三个头的长蛇,另外还有一行字:赤炼蛇,又名火赤炼,身披赤色横纹,性凶残,喜食心。
“赤炼蛇就长这样?”丁小寒看着画上的蛇,与其说是蛇,还不如说是画了一棵飘摇的水草。
“差不多就是这样,”这是何润泽从藏书阁的书上誊抄下来的,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画技拙劣,“能认出来就行。而且,这赤炼蛇现在多半是化了人形,这画仅供参考。”
是夜,丁小寒躺在床上想着赤炼蛇的事,随后起身,到隔壁敲响了何润泽的房门。
“丑八怪,你?”何润泽开门看见是丁小寒,瞪大了眼睛。
丁小寒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进了何润泽的房间。
“你知道一个女子大晚上敲男子的房门是什么行为吗?”
“你跟弦十一郎什么关系?”丁小寒直接了当地问。
她很早就想问何润泽这个问题了,何润泽既然将自己身中血咒之事视为秘密,为什么弦十一郎会知道。
而且之前她在首阳山的药膳司里当差时,弦十一郎的药丸竟然要有人亲自送去,弦十一郎不过是个藏书阁的小小掌书人,怎么会有那么大面子。
白日里碍于林不芷在,她也不好直接问,但躺在床上,想到这个神秘的弦十一郎,有点睡不着。想到明日出发之后,可能就更找不到机会问何润泽了,还是趁现在来找何润泽问个清楚吧。
何润泽只得坐下,跟丁小寒交代了他跟弦十一郎的相识。
何润泽自小就被爷爷当成除妖师培养,每个月都会被带到首阳山上学习一段时日。但何润泽小时候对于爷爷的严厉管教十分抵触,所以等爷爷从首阳山走之后,他多半总是要躲起来,让那些授课老师头疼。
而他躲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藏书阁,这一来二去,他便跟弦十一郎认识了。
“然后你就把自己身中血咒的事情告诉了他?”
“没有。只是有一次,我藏在角落里时血咒发作,让他瞧见了。他看到我的胳膊,才知道我中了血咒。”
也就是说,这个弦十一郎原本就知道血咒为何物,甚至还能识出血咒的样子。
“你信得过他吗?”丁小寒问道。
“嗯。”何润泽点点头,“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帮我保守着秘密,而且还一直帮我想办法。”
“想到什么办法,说来听听?”丁小寒一挑眉,难道除了杀掉赤炼蛇,还有别的办法?
“还……还没想出来。”
“……”
丁小寒心想,也许这个弦十一郎是真的想要帮何润泽。
此前帮杜竹萱想去处时,丁小寒除了觉得藏书阁的掌书人是个适合杜竹萱的好职位之外,她还拜托杜竹萱帮她留意一下弦十一郎。
自那之后,杜竹萱也未向丁小寒说及弦十一郎有何奇怪之处。所以丁小寒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常雪整得有些草木皆兵。
“哎,”丁小寒戳了戳何润泽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撸起袖子来我看看。”
丁小寒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家提出这个要求似乎有点不合适,但是她又想看看何润泽的血咒蔓延到哪里了。
何润泽倒没有扭捏,挽起了袖子,几条粗黑的血管一直从手心蔓延到上臂。早些年这黑血管还未有这么粗,何润泽还无需遮掩,而如今,何润泽的左手已需要戴一半截手套才能遮住手上的黑血管。
丁小寒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她早前听夫子说,这血咒发作起来如万蚁噬心。她无法想象,何润泽是如何带着这恐怖的诅咒长到这么大的。
“哐当”一声响,屋外传来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丁小寒出了何润泽的房门,见一小二跌倒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丁小寒刚要上前去问,却见小二手往袖子中一藏,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再看一下周围几个房间出来查看的人,似乎都在紧紧盯着自己的房间门口,像是在等着她出来。
不好。
丁小寒忙回了何润泽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在那里!”有人喊了一声。
“快走!”
丁小寒拉着何润泽跳窗而走,与此同时,何润泽房间的门“轰”一声被踹倒在地。
丁小寒和何润泽紧靠在窗边的墙上,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二楼窗户翻身落地,然后沿着街道狂奔而去。
好蠢。丁小寒看着越跑越远的几个杀手,心里骂了一句。
丁小寒想了想,自己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难道真是常雪派人来杀她?可是明明都已经跟常雪说和了,也答应了常雪此次下山帮她寻药,常雪为何还要执意跟她过不去?
“他们是谁?为何要杀你?”
二人重新回了何润泽的房间。
丁小寒摇摇头,道:“不知道。”
“那我们还要跑吗?”
“他们这些人白日里就在这客舍,我怀疑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已经被他们听了去了。如今追不到我们,多半会守在我们必经之地等着。所以,就让他们等着吧,我们先在这灯下黑的地方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