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想,时予总有一日会成为兽族的少君,并且会在将来的某一日,成为兽神山的王。而他,能够在将来时予成为少君之日,跟在其身边,他便觉得他身为暗卫的一生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所以,当五月知道时予失踪在极北之地时,他感到铺天盖地的心慌。他生一月和二月的气,为什么没有看顾好时予,也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当时没有毅然决然地跟他一起去。
万幸,在极北搜救了几日后,兽王传消息言,时予已被寻到。
而等五月再次见到时予之时,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除妖司首阳山的驻山长老洛冉驾着天马亲自将时予送回了家,时予仍然是之前干净整洁、玉树临风的模样,但是其脸色却异常憔悴。
一回到族中,兽王便对外宣称少君身患病疾,要安心养病。时予的确是在养伤,医师说幸好救得及时,并未落下什么严重的病根,只是极北的寒气伤了他的根骨,日后可能会畏寒,但若是注意保暖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在此之外,时予也被兽王以“养病”的名义关了起来,由十二月卫在暗中轮流照看。而这一关就是三年。
那三年中,时予也会作为少君帮着兽王处理族中的一些事务,但更多的时候,时予总会在房间中凝望着窗外的月亮。
五月不敢问时予,问六月等人,大家总会沉下脸缄口不言。
直到某一日,五月突然意识到,时予此前在族中之时总是一副长发齐腰、露出其狼耳和狼尾的半人半狼的样子,可这次回来后,时予却一直维持着人身,就连其银发,也短了一截。
他猛然明白过来在时予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那一日,五月哭了一整夜,并深深痛恨着让时予变得如此的女子。
五月并非银月狼族人,但是他对狼族的信仰有所了解。传说,狼的祖先是在月亮上诞生的,狼之所以会对着月亮长嗥,就如同人类在祈祷,或者拜神一样。
银月狼族,将他们的尾巴看作是跟月亮一样重要的存在。每当有小狼出生,大人总会下意识的去根据这只小狼的尾巴去看他将来是否会有所作为,太长或太短,太粗或太细,光泽太亮或太黯,都会被人挑剔。
而时予的尾巴,是五月曾见过的最漂亮的尾巴,那上面的每一根银色的毛发,都像是能轻易拂去世间的尘埃。
可是那一次,时予失去了他的尾巴,也失去了心中的月亮。
“五月,如果在我和爷爷之间,你只能听命于一人,你会选择谁?”时予被关三年后的某一日,时予突然问他,眼神切切。
“五月,誓死追随少君!”五月挺直了胸膛。
“好。那你帮我往除妖司的首阳山送一封密信,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密信送达的第二日,洛冉便再次莅临兽族。洛冉言时予曾经在重伤醒来之后,答应她待他伤好之后,要拜入她的门下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若我没有记错,早先我送时予回山之时,兽王您老人家也曾言兽族欠我一个人情,若我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开口,就算赴汤蹈火,你们也会还上我这份恩情。今日,我不要你们赴汤蹈火,我唯一所愿,便是希望你们兽族的少君能够履行承诺。”
“当初,除妖司生怕时予受伤是因为你们兽族内外的纷争,一心想置身之外,若不是我顶着压力在其命悬一线之时出手救下他一条命,现在恐怕兽族要另择少君了。你们一个兽神山的君王,一个兽神山的少君,两份承诺我只要兑现一个,当真不算过分吧?若你们不允许,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是你们兽族仗着人多势大欺负我这个小姑娘呢。倘真如此,你们兽族又何以立威,你们银月狼族信誉又何存?”洛冉笑语盈盈,额上桃花艳艳,虽然其面容看上去宛如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但其眼神坚定非常,五月觉得,她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时予带走。
最后,时予跟洛冉走了。两年后,时予经过除妖司的拜师大会成为洛冉的徒弟,再五年后,其位列除妖司最高级别的晶羽令除妖师。
地痕河边。
两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树下,两人皆身披黑色的斗篷,其中一人戴着一遮住下半张脸的白色面具。
“此河贯通整个回春城?”面具男子问道。
“是的,公子。”
“若是将此物置于河中,回春城大大小小的城镇,会有多少被波及?”
“至少七成。回春城中的河流大多都与地痕河有所交汇。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公子此前行事一向小心低调。而这次,此物一旦入了这地痕河,必会掀起大的风波。时予此前一直在查仲医师之事,公子如此一来,他难保不会猜到公子的身份。”
面具男子伸出了手,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什么东西在其手心蠕动了两下之后,便一跃而入了地痕河,在寂静的夜里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这是我答应仲医师和红红的,必须要做到。”
其身边的男子未说话,戴面具的男子又轻笑说:“时予,我太了解他了,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我的。”
青水街,扶摇客舍中。
丁小寒一夜好梦,其醒来的时候是笑着的。随即,其笑容僵在了脸上,猛得坐起。
时予!说要一早过来的!
她忙起身整饬了自己一番,出门看向一楼大堂,并未有时予的影子。林不芷等人也不在。
丁小寒去敲响了林不芷的房门,房门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其面前。来开门之人画着两梢细长的柳叶眉,眉下一双眼眸清灵而泛着生气,其双颊白里透红,宛若太阳初升时染红了天边的一抹云霞。
“慕青!”丁小寒眼睛瞪圆,随即咧开嘴角,笑喊着走上去一个熊抱。
葛慕青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其虽然皱着眉头,但嘴角却泛着笑意,“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