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非凡进山后,牛丽跟搜索队已经找了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她只发现了血,跟一撮被烧焦的狼毛。自觉王非凡已经命丧狼口,牛丽的心里比林间的空气还要冰冷,但她依然存着一丝希望——毕竟还未发现王非凡的尸体。
边防武警和刑警队换班搜查,牛丽得空就会下山,给关畅做饭。关畅这几天跟学校请了假,一直猫在帐篷里,看那本《帷幕》。毕竟还是个少女,装不住心事,她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面具,但每次牛丽走进帐篷,关畅都会不自觉的抬起头来,从牛丽的脸上寻找关于王非凡下落的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自己养了个问题少女这件事不胫而走。整个搜查队看关畅的眼神渐渐变得异样,牛丽有些后悔把关畅带来这里,她更害怕王洋知道是自己女儿怂恿王非凡进山的。绝望的父亲可以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牛丽不敢想象。
就在牛丽打算将关畅送回家时,有一天傍晚,王洋走进了关畅的帐篷里。牛丽也在,她一见到那个男人迈进一条腿,便戒备起来。王洋疲惫的双眼死死盯着正在看书的关畅,他缓缓走近,牛丽没压住内心的不安,蹭地站了起来。
王洋转头看见了满脸焦虑的牛丽,竟然魂不守舍的笑了一下,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找小畅聊聊。关畅也抬头回视着王洋,她对牛丽说:妈,你出去吧。
牛丽一惊,她意识到关畅刚刚管自己叫了妈,这是这九年时间来的第一次。一时间,牛丽的大脑陷入了紊乱的状态,她随即明白,就在这刚刚的两分钟里,这间帐篷里的三个人被强烈的情绪感染,全都身在一片混沌的境地。
看着王洋有些迷惘,但依然温吞的双眼,牛丽决定给他跟关畅一点私人的交流时间。决定一出,她依然迟疑着,走出了帐篷,踏在雪地上,看操场后面的山岭雾气缭绕,心生不安和焦躁。牛丽摸出一包长白山,抽出一根,有些不太熟练的点燃。
这包烟是牛丽前夫留下的,总是在牛丽面临某些重大抉择时出现。比如在决定收养关畅时,比如关畅上小学给班主任送礼前,比如决定搬到距离关畅中学更近的小区时,比如决定将关畅带到搜救现场时,又比如现在。牛丽一次抽一颗,这包烟已经抽了十多年,如今还剩下小半包,烟丝已经风化枯萎,烟纸发黄,点燃之后最先窜出的是一股踌躇的味道。
这次一边抽烟,牛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这十多年来的所有抉择,都是围绕着关畅做出的,近两年尤其密集,比较废烟。如此努力,她到底希望关畅把自己当作什么人呢?既然搭伙过日子的朋友关系就能满足自己,那刚刚关畅叫出妈的时候,牛丽为何会心中一紧呢?
思考被从帐篷中传来的抽泣声打乱,牛丽马上意识到那是关畅的哭声,心里一慌,将依然燃着的烟掷在雪地上,赶紧往帐篷里走。这几步的功夫,关畅的哭声越来越大。牛丽紧张的掀开帐篷帘,竟然看见关畅正扑在王洋的怀里痛哭不止。王洋也红着眼眶,抬头看见牛丽进来,默默招了下手,让牛丽接替自己的位置。牛丽过去,放低身体,轻轻拉过关畅,关畅来者不拒,趴在牛丽肩膀上接着哭,哭的仿佛这个世界已暗无天日。
王洋并未解释关畅哭泣的原因,吸着鼻子离开了。此时,关畅和她泪水的重量不断压在牛丽的身上。她这才意识到,这也是自己认识关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哭泣,她为何哭泣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牛丽伸手轻轻的抚摸关畅的头发,说:咱不哭了。话虽如此,但下一秒,牛丽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