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脸。
身形、轮廓、气息以及掌心的纹路和体温都一样。
即便是同卵双胞胎,也无法达到这样的极致相同度!
“路南风!”
沈知意是陈述语气,没有片刻的疑虑,直接念出了他的姓名,这就是路南风。
女人转过身的同时握住了路南风的手腕,“你没死是吗?”
在一个小时内,路南风见了两个女人。
一个是有历史记忆的韩新雨,一个是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沈知意。
前者以为他是鬼,后者只一眼就肯定他活着的事实。
“你不会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幻觉?”他随口问了一句。
女人扬了一下唇角。
她这双漂亮的杏眼中有亮光,望着他,仿佛有了星星。
溢于言表的激动和喜悦,她将喜悦表现得更加明显,仿佛她从来不觉得他死了。
她一直在等他回家。
“不会。”沈知意肯定。
女人踮起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路南风你亏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男人垂眸,冷漠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
要说还账,也是他们沈家还,沈知意来还。
路南风将她推开,“阿九在哪一间教室?我去接他。”
忽然被推开,沈知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只看见男人冷淡的侧脸。
很陌生。
以前就算是吵架,他也不会用这样冷漠的神情看她。
“太太。”江特助连忙走上前,“咱们先去学校接小少爷吧。”
“他这半年去了哪里?”沈知意侧目,望向路南风走远的背影。
“先生受了重伤,一直在养伤。痊愈后就来了京城,今天上午飞机才落地。”
受了重伤,对她的态度也不可能发生三百六十度转变。
“他在外有人了?”沈知意只能想到这一个结果。
“……”江特助怔了片刻。
男人叹了一口气,“太太,先生受的伤太严重了,身体本能产生了精神应激障碍。”
“八个小时的手术后,先生有些事情就不记得了。医生说,精神应激障碍会导致先生选择性忘掉重要的人和事。”
闻言,沈知意眸中的光亮暗了不少。
“所以他把我忘了?”
精神应激障碍会选择性地忘记重要的人和事。
“那他怎么没忘记阿九,他忘记韩新雨了吗?把你忘了吗?”
江特助摇头,“没有。”
“合着除了我,他所有人都记得。记得发生过的一切,唯独忘记了跟我的过往是吗?”
医学上这类病例不少,很难让人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江特助也只能尽量安慰沈知意,“太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医生说有可能会恢复,只要先生放下心理的警戒线。”
“只要他内心觉得周围的环境绝对安全,能够让他放心接受,精神应激障碍就会消失,他也会记起来的。”
“太太。”江特助又说,“您也可以理解成,小少爷、韩小姐以及我本人在先生心里,都没有您重要。”
“先生也是太在乎您了,所以才把您忘了。”
沈知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是笑着的,但嗓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往细了听还能听出苍凉。
按照江凯的意思,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路南风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爱忘不忘,随他。”沈知意说气话。
江特助却把她的话当了真,“太太,先生曾经对您的好您也是能感觉到的。”
“您就当他现在是生病了,不要放弃他。我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真心希望您能和先生过一辈子。”
只有在沈知意身边,才能看见一个像正常人一样的路南风。
他会吃醋、会闹腾、会笑、会哭,七情六欲都能从他身上看见。
沈知意转身往园内走了,“再说吧。”
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路南风谁都记得,唯独忘了她沈知意,独独将她和他的事全盘忘了。
难怪他刚刚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冷淡。
校园外的拐角,韩新雨靠着墙边,将江特助和沈知意的话一字不漏地偷进耳朵里。
“原来南风把沈知意忘记了。”女人嘀咕了一句。
万幸她跟着路南风来了幼儿园,偷听到了这番对话。
“只要路南风忘了沈知意,我的存在感就高了。”韩新雨望向幼儿园,“首先第一件事,要把小九拿回来。”
路南风疼爱孩子,有路承赫在身边,他也会爱屋及乌地爱她韩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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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利慕尚徐徐行驶在京城街道上。
江特助在开车,后方坐着一家三口。
“爸爸,你出门工作的时间太久了,好久好久,以后不要再走这么久了好不好?”
路承赫坐在中间,左手牵着沈知意,右手牵着路南风。
“阿九想念爸爸吗?”路南风摸了摸儿子的头。
半年时间,孩子长大了不少,也长高了。
“妈妈比阿九更想念爸爸。”路承赫扭过身子,“爸爸,你以后要多陪妈妈。”
他之前隔三差五就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直到有一天,他悄悄进到主卧,看见妈妈拿着爸爸的相片掉眼泪,就再也没提过爸爸。
“妈妈特别辛苦,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照顾我这个小孩子。”
路承赫拉住路南风的衣角,要跟他说悄悄话。
男人弯下腰,认真聆听。
孩子凑到他耳畔,一字一句:“很晚的时候,妈妈还会想你,她总是哭,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呜呜呜……”
说到这里,小男孩忽然哭了起来。
在他心里,妈妈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不舍得妈妈难过。
“怎么哭了?”
沈知意抽了两张纸,低下头擦擦路承赫被眼泪弄脏了的脸,“跟爸爸悄悄说了什么,还把自己说哭了。”
“呜呜呜……妈妈。”
路承赫撒开路南风的手,转过小身子就抱住了沈知意。
“好了不要哭了。”沈知意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男孩子哭鼻子别人会笑的。”
路承赫吸了吸鼻子,立马不哭了。
孩子时不时抽噎,趴在沈知意怀里,对她已经不是十分依赖,而是万分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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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别墅。
最近下雪,院子里的桂花树秃了。
黑色的枝丫上裹着雪花,倒也不算太难看。
“太太晚餐做好了……”小保姆迎过来,看到路南风那刻,下巴都快惊掉了,“先、先生?”
“不用大惊小怪,他是个活人,没死。”
沈知意换鞋后,从鞋柜里拿了双男士的拖鞋,扔给路南风。
“搬家的时候置办了一家三口的,所以你也有一双。”
男人低头看了眼,这双蓝色的棉拖,与沈知意那双粉色的还是情侣款,与路承赫那双是亲子款。
路南风换了鞋就往前走了。
神态冷峻,连一句对普通人的谢谢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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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沈知意陪路承赫堆积木。
母子两坐在壁炉前,温馨融洽地玩着乐高。
画面都装进了路南风眼里。
“你对阿九挺好的。”他说。
“……”沈知意顿了两拍,她抬头就无语了他一眼,“还用得着你说?”
嚣张、跋扈、张扬还带刺。
这是路南风今天一个下午与沈知意接触以来,对她的评价。
他真想不通,前几年在海城他真的会对沈知意动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