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赫坐在副驾上,他人小禁不住冲击力这么大的惯性,脑袋砸到了车前的柜子。
车子还未停稳,沈知意就伸手拉住路承赫后背的衣服,将人拉回座椅。
他的额头已经红了起来,“阿九疼不疼?”
“我记得我包里有金疮药。”沈知意扭头朝温林奇说,“林奇包在你那,你看看。”
温林奇连忙将沈知意的包拿出来,拉开拉链翻了好一阵,翻到一只细长的药膏,递给了沈知意。
女人接了过来,挤出几块冰凉的膏体,小心翼翼涂抹在路承赫红起来的额头上。
小男孩抬起眼睛,望着上方沈知意的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在半壁江山湖泊边的时候,跟他说话叫他“路小少爷”,连一句阿九都不愿意喊他了,他以为妈妈真的不要他了。
刚刚他遭遇危险受了点伤,妈妈还是第一时间伸手帮了他,还给他涂药。
“妈妈……”
狭窄密闭的车厢里,路承赫的声音小,车内的四个人都听清了,尤其与路承赫近距离接触的沈知意,听得最清楚。
在听见这声妈妈那刻,出于本能地,沈知意下意识侧目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路南风。
她手上擦药的动作已经停了,没再继续给路承赫涂。
沈知意坐回位置上,收起膏药给了温林奇,“给我一张纸,我擦擦手。”
之后的一路上,都没有人再说话。路南风开车也稳了,没再发生之前那一幕急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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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寺山脚。
沈知意下了车,与花如锦的通话还未挂断,花如锦便匆匆往她这边赶过来。
“知意实在不好意思,我当时跟叶成惟吵架,脑袋都被他气糊涂了,忘记你跟我说过要和我一起来寺庙。”
沈知意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挂了这通电话。
“没事,搭了路董的顺风车过来也一样。你刚出月子爬不了山,坐缆车上去吧?”
“嗯,叶成惟去安排缆车了,我在这里等他。”
沈知意劝她,“你刚出月子需要静养,少跟他吵架,对自己身体不好。”
花如锦愤愤不平,提起叶成惟三个字她都很生气,“知意,我和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你要坐缆车吗?”
“我不坐了,我从前面上山。等会儿祈福结束,我刚好可以去看一下我爸妈。”
花如锦听着她的话,目光往后方扫了一眼,就看见路承赫额头上的大包。
“阿九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撞伤了。”路南风说。
“去擦点药吧,随行了一位医生,我看看他在哪,把他喊过来上点药……”
“花阿姨我擦过药了。”路承赫礼貌笑着,“妈妈帮我擦药的。”
妈妈,沈知意。
花如锦斜了沈知意一眼,不愿意再跟路南风有纠缠,可路承赫又是她的亲儿子,免不了会有接触。
有了孩子,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有一刻是愿意的,譬如现在,沈知意就跟路南风同框出现。
“我和林奇先上山了。”沈知意与温林奇示意了一眼,两人先一步离开。
白马寺的海拔并不高,走了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山顶的寺庙正殿。
沈知意诚心地给小花花求了一只保平安的签,放进方丈的平安福袋里。
做完这件事后,女人左右看了几眼,正殿内跪在蒲草上诵经文的人并没有沈振华夫妇。
“姐姐你在找什么?”
“你在正殿等我,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沈知意说完便从拥挤的人群离开了。
她到了偏殿,追上方丈和他的助理:“方丈师傅,请问我父母今天在寺庙吗?刚在正殿没见着他们俩。”
见来的人,方丈诧异了两秒钟。打量沈知意许久后,他才开口说:“沈小姐您平安无事就是您父母吃斋念佛最好的回报了。”
“您母亲得知您去世的消息后,一病不起。如今他们两个人住在巷子最端头的一间厢房,您父亲每天都在照顾她。”
“路先生派了医生过来给您母亲治疗,这几天您母亲的身体稍微好些了,可以下床走动。”
“麻烦您!帮我带一下路!”沈知意眉心紧锁,只想尽快见到沈振华李曼二人。
越往巷子东边走人越少,越是安静。
晨起山间有雾,现在青石地面还是湿的,踩在上面许多砂石被脚步带起。
方丈助理在前方领路,带着沈知意到了最端头的一间厢房前,“沈小姐,您父母就住在这里。您不必太担心,昨天医生说了,您母亲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路先生近期又派人送了好多补品过来,您母亲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完全康复的。”
助理敲了几下门,“沈老爷,我是小何,沈小姐过来看望您和夫人了。”
小何的话音还未落下,安静的厢房里砰的一声,是玻璃杯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的声音。
门外的沈知意不禁联想到父母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的激动,以至于打翻了杯子。
她打算开口说句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堵得难受,鼻尖酸涩无比,她亏欠父母太多太多。
厢房的门从里边打开,李曼整个人都往前倾,若不是沈振华及时扶着她,妇人可能就栽倒在地。
“妈!”沈知意连忙走上前扶住李曼。
“沈小姐我先走了,您和父母叙旧。”小何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巷子。
沈知意道了声谢谢,随后扶着李曼进了厢房。妇人消瘦了不少,原本还残有黑发的发丝全都白了,沈振华也生了许多白头发。
“知意……”李曼紧握女儿的手不放,“真的是你吗?京城局厅的人宣布了你的死讯,爸爸妈妈都以为你掉进海里死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哪里还不舒服吗?有没有留下病根,或者其他的后遗症啊……”
李曼坐在床榻上,沈振华就站在她后边。在李曼说话的过程中,沈知意的目光落在这对夫妻身上,她的父母受尽苦楚,年近五十却比六旬老人看起来还要苍老。
曾经在海城,他们是富商沈家。
李曼是知书达理的贵妇人,端庄优雅满腹诗书。
沈振华是儒雅有礼的商人,穿着西装身材高大,是沈知意从小到大避风的港湾。
这样一对夫妻,从上等人沦为阶下囚,被路家的人赶尽杀绝,最终只能在寺庙里苟且偷生。如今还因为担心她,两人双双白了头。
“妈,我身体好全了,没有任何的后遗症。我很好,我早该在刚醒来的时候就联系您和爸爸,您就不会生病。”
“当时刚醒来我又不敢联系您和爸爸,我怕路南风因为我为难您和爸爸。”沈知意抬起手,擦拭母亲脸上的泪,“但是现在咱们不怕了。”
“路弘深没有死,爸爸不是杀他的凶手,路家没有资格再对咱们动粗,咱们不住寺庙,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