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男人的动作蓦地停了,犹如忽然断裂的老旧唱片。
路南风看着脸下的女人,他眸色很深:“你在说什么?”
沈知意扮乖装巧数月,费劲心力去迎合他讨好他,装得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
可是她真的无法在孩子这件事上,也装得这么好。
这是她心底一根无法拔掉的刺,每次一提起,就牵动了那根刺,疼得她心口麻木。
“我说,等韩小姐病稍微好点,你跟她再要一个孩子。”
“像抚养阿九这样,我可以抚养你们第二个孩子。”
她这张伶俐的嘴,总能三两句话把人的心情弄到最低谷。
突然给他心里塞一块积了水的棉花,卡得人沉甸甸又无端郁闷。
“我跟韩新雨的事,与你解释了不下五遍,你到底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沈知意望着他,“你生气了。”
眼镜还戴着,斯文样都没了,的确是生气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生气?她说的话有一个字不对吗?
沈知意太困了,累得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南风,不要和我提孩子,不然我也会生气的呀。”
“你之前提了那么多次,我都和颜悦色地回应你了,这次我回不下去了。”
沈知意握住路南风的手,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带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的位置。
小腹平平,没有任何弧度。
“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你的。你不要她了,现在说一句想要,她能重新回来吗?”
“她回不来了南风,永远回不来了。”
她杏眼微扬,唇角上挑,轻飘的语调有笑意。
看不到她的悲伤,也听不见她的酸苦。
“知意……”
沈知意踮起脚,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女人亲吻他的脸颊,温柔地说:“以后我们之间不要再提孩子了好吗?”
“你想要孩子,韩小姐病了无法受孕,你可以跟别的女人生。”
“只要是你的,我都养。都像对待阿九那样,细心呵护他们。”
她双脚回落在地面,注视着他:“南风你体谅我一点,不要对我太严格了,我也会生气的。”
沈知意冲他笑了几下。
她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神态迷蒙,“我先去睡啦,白天玩得太嗨,好累好累。”
女人将褪到腰上的浴袍重新穿好,绕过路南风径直走进了屋子。
晚风里,路南风许久没动。
夜色太深,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大致看见月光下男人身影有些佝偻。
-
翌日,上午。
沈知意睡醒下楼的时候,路南风已经早早去上班了。
她喝了半碗小米粥,坐在椅子上等待小保姆端药过来。
迟迟没见药碗,沈知意扭过头问小保姆:“今天不用喝药了?”
小保姆怔了一下。
她以为是先生和太太商量好的,难道不是?
“太太,先生说从今天开始不用喝备孕的补药了。”
“明天中医会重新配药送过来,配的是给您日常喝的调养身体的补汤,不是药。”
“苦吗?”沈知意比较关心这个。
“我特意问了中医,他说基本上是甘草一类的,不苦,是甜甜的。”
沈知意放心了,“那就好。”
女人扭过身子,继续低头喝粥。
先前每日两餐喝调补身体备孕的中药,苦得她每天都想撞墙。
人生已经够苦了,如果还要吃苦药来增加苦味,那真的太惨了。
-
东郊民巷,老旧居民楼内。
沈青山敲门走了进去,客厅沙发上Z先生已经到了。
Z先生总戴着面具,对此沈青山也习惯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最近绿茂集团发展得很不错,不久后就能崛起,势头很强。”
“您过奖。”沈青山笑着坐下,“都是我侄女知意的功劳,我都没出什么力,顶多跑跑腿。”
“Z先生,上次竞标矿山我向您借的两千万,前天已经转入您的账户了。”
“嗯,我收到了。”
沈青山攥了攥手,“是这样的Z先生,那天您提的有关知意的要求,我想能不能……”
“你想反悔?”
“不不不,我怎么敢跟您反悔,您先后帮了我这么多次,我感激您还来不及。”
“我是这样想的,能不能用绿茂集团的股份跟您换那个要求?”
“知意这次为了沈家,卧薪尝胆竭尽全力,我实在不忍心最后还算计她,我良心过不去。”
Z先生冷笑了声。
“你连绑架她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良心过意不去?”
男人将一张A4纸摆在桌上,白纸黑字写了一些东西。
“看看。”
沈青山伸手将纸张拿了起来。
看完上面的字,男人眼睛瞪大了许多:“辐射珠宝!”
做珠宝公司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辐射珠宝”四个字。
这四个字,能让一个百年企业从最高 峰入万丈深渊,永世翻不了身。
“7月初路氏集团会推出新系列的珠宝产品,与此同时这批产品也是跨国珠宝案的第一枪。”
“7月发售的产品出了问题,路氏集团一方面资金亏损,另一方面跨国珠宝案也黄了。”
“若是还能踩上一脚,让路氏集团一年半载翻不了身,你的绿茂集团不就有机会了?”
道理谁都懂,沈青山自然也明白。
可是要让路氏集团出差子,他又做不了主。
“Z先生,虽然路氏集团有两位股东入股我的公司,可我还是没这么大的本事控制对方的产品。”
“你没有这个本事,沈知意有。”
Z先生向他示意纸张上的文字,“这批辐射珠宝就存放在上方的地点。”
“只要沈知意将这批珠宝放进路氏集团仓库,使之成为路氏集团7月的发售产品。”
“你还愁扳不倒路南风吗?”
“这太危险了……”沈青山惶恐,“知意这么做的话,很容易被路南风发现。”
“万一她有什么不测,那我……”
“手段不狠又怎么站得稳?沈青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监狱里那些沈家人还等着你去营救。”
“路南风不倒台,你拿什么去救他们?路南风在海城一天,监狱大门朝哪边开你不知道?”
沈青山攥紧了手里的纸张。
路氏集团一天不倒,路南风一天没除掉,沈家就没有崛起的机会!
“我明白了!谢谢Z先生。”
-
六月初。
沈知意驾驶SUV行驶在海城街道上,徐徐开往路氏集团。
沈青山这段时间与她商量“辐射珠宝”的事情。
沈知意思考了许久,决定开始做。
“太太,路董就在办公室,您上楼就好。”写字楼外,秘书接待了沈知意。
“谢谢。”
穿过大厅,沈知意往电梯方向走。
“听副总说,公司两位股东都撤股走了,好几位策划营销部的骨干也走了。”
“绿茂集团正在高薪聘请员工,你们说咱们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下?”
“万一公司破产,我们也好跳槽啊。”
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沈知意进了电梯,按了25楼按钮。
路氏集团破产倒不至于,但如今的局面确实没有绿茂集团发展势头强盛。
尤其是两位股东撤股,部分骨干员工随着股东一起离开的事,影响了公司团结一致的军心。
电梯到了25楼,沈知意没敲门就进了办公室。
“今天小保姆做了水煮鱼,还有你喜欢吃的韭菜炒蛋。”
沈知意将餐盒摆在靠窗的茶几上。
办公椅上的路南风合起了电脑,起身往她这边走来。
“我上楼的时候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你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呀?”
“还好。”路南风揉了揉她的脑袋。
沈知意坐在他身旁,“南风,我在家里挺空闲的,想来公司陪你一起上班。”
“去设计部画稿子?”
沈知意托腮摇头,“做你的助理可以吗?”
“可以。”男人语调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