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知意的印象里,路南风从结婚开始就一直戴着这枚戒指。
上千个日夜,他都不曾摘下过。
即便他们两吵架吵得最凶的那段时间,她赌气地扔掉结婚戒指,他还是一样戴着。
“尸体找到了吗?”
“还在打捞。”江特助又说,“救援人员预估很大可能找不到。”
这是一起发生在海中央的轮船爆炸事件。
船只上的人即刻被大火吞没,烧成灰烬。即便留有尸骨,也早已经沉入大海。
“让人继续去打捞吧。”
“好的太太。”
沈知意坐在床上,她脑袋低低垂着,戴有女士结婚戒指的那只手蜷缩握紧。
将那枚铂金戒指深深地按压在掌心里。
-
太阳西落。
江特助下午离开医院,去盯着救援队的人员打捞尸骸。
将近四个小时都没传消息回来。
“你先回四季别墅照看阿九,不用在病房里守着我。”沈知意与小保姆说。
“太太我担心……”她担心太太会做傻事。
“我还有大把的年华,没兴趣去殉情。”沈知意说。
病房的门“咔嚓”一声响,沈母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自沈氏企业破产到现在,沈母没有给过沈知意一次好脸色。
她也在海城医院住过几次院,沈母也没来看过她。
“妈。”沈知意喊了一声。
沈母走到床边,在床畔坐下。
妇人略憔悴的双眼看着沈知意,“我听说了路氏集团被收购的事,也听说了海城海域发生游轮爆炸的事故。”
“路南风是导致你爸爸跳楼的罪魁祸首,他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不许再对他留有任何念想,否则你这辈子都不要认我和老沈。”
沈母说完,伸手就去掰沈知意攥着拳的右手。
“妈、妈……”沈知意本能握紧,反抗着不让沈母抢走那枚戒指。
“沈知意你到现在都还没清醒是不是!”妇人狠狠地瞪她一眼,“拿着死人的戒指,你还想留作纪念吗!”
“到现在了你还执迷不悟,还想怀念一个害你父亲跳楼的死人?!”
沈母用力地掰扯沈知意的手,不断将女人纤细的手指往手背的方向拽拉。
小保姆站在一旁担心极了,这妇人像是要掰断太太的手指!
“妈……妈!我对不起您和爸爸,这枚戒指您留给我好不好?”
“他是因为我才丢了性命,我是个罪人,我想保留这枚戒指,妈妈……”
沈母完全不听沈知意的解释,一味发狠地扭拽她的手指。
“咔”地一声!
沈知意面色瞬间惨白!嘴唇都因剧烈的疼痛开始颤抖。
她右手的小拇指被沈母掰断了!
“太太!”
“太太!”小保姆立马冲了过来,将沈母用力拉开。
她迅速地按响了床头的医用警铃。
被拉起身的沈母手中捏着那枚铂金戒指,妇人面目狰狞朝沈知意说:“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拿着路南风的东西,我打碎你的骨头!”
“你给我听清楚了沈知意,老沈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问题。”
“如果一直醒不过来,那就相当于是个活死人!路南风死有余辜,碎尸万段都不够泄愤!”
沈母大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就将手里的戒指扔了出去。
妇人折回来,扫了眼床上的沈知意。
“没良心的小畜生!我和老沈打小白疼你,养了只白眼狼,养不熟的小畜生!”
医生和护士匆忙进了病房。
“怎么回事,沈小姐您手指怎么弄伤了?”还伤得这么严重。
沈知意皮肤很白,那双手更是纤细葱白宛若无骨。
此刻右手小拇指往后翻折,尾部的指骨已经断裂,皮肉之下渗出许多淤血。
触目惊心!
“她活该!别给她治,让她这只断指陪她一辈子,长记性!”沈母大步离开了病房。
妇人身影刚消失,沈知意推开面前的医生就跑下床。
鞋都没穿就往病房外跑去了。
“太太!”
“沈小姐!”
小保姆和医生的声音一同响起,众人立马追了出去。
等他们追上沈知意的时候,女人已经蹲在楼下的草坪中,不停地用手翻找。
不知道在找什么。
“沈小姐您的手指要赶快处理,若是淤血太多,压着了筋脉,很有可能日后没办法修复如初啊!”
医生着急得很,“沈小姐您在找什么?咱们帮您一起找。”
“戒指。”小保姆说,“是先生的戒指。”
“快,大家帮忙一起找,找到之后立马带沈小姐去治疗室。”医生吆喝道。
沈知意屏蔽外界的声音,不停地挪动步子,一双手仔细翻动绿草。
女人皙白的双手很快就沾满了泥土。
终于,在一丛杂草里,她摸找了那枚坚硬的铂金戒指。
有点脏了。
沈知意放在衣服上擦拭干净,紧握在手里。
-
远处,高楼窗边。
“大嫂,您看知意到现在都还对路南风有着情意。”沈青山说。
“路南风是知意的初恋初婚,为了她丧生在火海,人都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忘情?”
沈青山偏头看向身前的妇人,“您的意思是让知意继续保留着对这个死人的念想?”
“你也说了是死人,死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沈母转身离开窗子,往病房内走去。
床上沈父躺在那,安静祥和。一旁的心跳监测仪,“滴滴”地响着。
“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大嫂。”沈青山跟上她,“这次多亏了知意,咱们沈家才能复辟崛起。”
“如今绿茂集团和路氏集团已然合并,沈家成了海城的富商珠宝家族。”
“未来沈家的辉煌,肯定比大哥在时更要兴盛。我想着,要不您代替大哥前往公司坐镇?”
沈母一介女流,并不懂如何经商,更不懂怎么管理公司。
沈青山明知道这一点,却冠冕堂皇地亲自来医院,邀请她去管理公司。
这人的心思,沈母心知肚明。
“青山,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你大哥昏迷不醒,我没有心思去理会沈家的事。”
沈青山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男人连忙说:“大嫂,绿茂集团的股份都在知意名下,我只是代为管理。”
“近期法务查到路氏集团的股份转让,路南风早在被捕之前,就把路氏集团转给了知意。”
“两家公司知意都是最大的股东,还是最高决策者。”
“我想着既然您一家三口无心沈家的事,不如您跟知意商量一下,让她把股权和决策权让出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跟知意商量?”沈母抬头。
沈青山面色僵了僵。
经过海城大酒店沈家家族聚会一事,沈知意被Z先生从酒店车库带走。
她不蠢,被带走的时候就会猜到,是他沈青山出卖了她。
如此,沈知意怎么可能跟沈青山和气生财地谈这件事?
“路南风已故,知意看起来心情不佳,您是她母亲,更有话语权。”沈青山找借口搪塞。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沈母收回视线,她坐在床边,拿着湿毛巾给沈父擦拭身体。
“大嫂……”
“你要股权就自己跟知意去谈,你大哥需要休息,出去吧。”
“大嫂!”
沈母已经不搭理他了。
沈青山站在原地等了几秒钟,随后只能识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