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凤折卿已经出了宫门,影重前去取马车。
这时候,从宫门旁走来一名小厮,他向着凤折卿行了礼:“王爷,太傅知道您出来得一定不会太晚,所以让我在此早早等候。我们太傅说,想请您到太傅府喝酒,不知道您可否愿意?”
太傅李迅,当年考上科举状元,别人都是拼尽了一生也难踏足金殿,而他中榜之后,却格外失落,只因为他原本以为科考太难,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让他失望。
后来还是皇帝好言相劝,他才勉强留下做了个一品言官太傅,在朝中更是不亲权势不亲皇权,不喜虚伪狡诈之人,一向是朝中道德表率。
凤折卿心中也对这种有操守的老臣颇为敬重。
记得当年出使边关之前,他与李迅也有过几次照面,那位老人在那时便对他颇为照顾,一别数载,好不容易再相见,是应该聚一聚。
他又想到今日殿中他一直喝茶的模样。
大殿之中,他的皇兄口口声声说是给他接风,但实际上一直虎视眈眈,疑心重重。
偏偏在这般情况下,太傅一直悠哉得很,倒衬得他才是真的来接风洗尘的。
凤折卿想到这里轻笑:“本王知道了。”
说罢上了马车,影重扬鞭一声低喝,马车便晃晃悠悠向往太傅府的方向。
太傅李迅出了宫殿,匆匆赶回家中,刚好与凤折卿在太傅府门前碰面。
见到凤折卿下马车,李迅拱手迎上去,六十高龄的他笑起来满脸的褶子,下巴上的一撮灰白长胡子随着嘴巴而动作。
他上前呵呵笑道:“多年不见,端亲王还是这般潇洒自由,不知道近来可好啊?”
他身形矮小,走到凤折卿跟前儿不到凤折卿胸膛高低,凤折卿见他大笑,嘴角扬起真诚的笑容,躬身拱手道:“有劳太傅挂念,本王一切都好。”
“哈哈,那便好!今日邀你同来饮酒,无关其他,端亲王不必拘泥!”李迅说罢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太傅同请!”
两人互相谦让一番之后,双双踏入太傅府中。
如今盛夏已过,天气转凉,李迅不敢着凉,所以提前在偏殿暖阁中备下了热酒。
进屋摘了披风,两人坐在窗边暖榻上后,上好的佳酿便呈了上来。
李迅为凤折卿斟上一杯,含笑摇头:“这分别数载,端亲王越发沉稳了,我便猜到了你会如何应对,
太子凤涎羽是要看着你与皇帝龙争虎斗,你这兵符一交,只等着看太子与皇帝的好戏,倒是让皇帝措手不及。如今你便是自在多了!从此,你就只管蛰伏着,反正边关都是你带出来的兵……等到时机成熟,这天下还不定是谁的!”
李迅向来直来直往,喜欢的便说,不喜欢便不理,为官多年,向来如此,尽管聪慧异常,可从不拉帮结派,顶多点上两句。
这也是为什么,顶着都城皇宫的院墙,他便敢邀来风口浪尖的端亲王的原因,他说是喝酒,就便是喝酒,从无第二个理由,几十年来,皇帝凤渊也深信着李迅。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方才的言语,已经是李迅背地里做出的最大的动作了。
凤折卿浅浅的尝了口杯中热酒,他知道李迅性情,也不愿深讲,只垂眸笑道:“太傅说什么,本王怎么不清楚,这边关辛苦,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享受一番,本王不过乱下的一子,竟是让太傅多想了。”
“哈哈哈!你啊你啊!”李迅大笑起来,手中指着凤折卿无奈的点了点,凤折卿也了然一笑。
两人喝得开心,太傅府的小院儿中,有一人却过得煎熬。
顾骁玄背着手,在那待客的正殿中来回踱步。
从大一早那便带着顾千灵写好的那亲笔信到了太傅府门前,没想到太傅已经早早出门了,他想着定要亲自交在手上,才好拜托太傅在皇帝面前多多为他说几句好话,没想到下午再来的时候,太傅还是不在。
他一直等到了晚上,门口的小厮见他总来请见,邀他来院中小坐,太傅被皇帝邀请道皇宫院内,他自然不敢有意见,便从傍晚时分便坐在这正殿中等,可一直到了现在深夜,还是不见太傅影子。
现下好不容易有了太傅回府消息,偏偏还有要事在身,抽不开空来见他。
顾骁玄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已经在这房中来回走了几十圈,光是前来添茶的家奴都已经来了十几趟了,他心中那原本偏要等着见太傅的那赌气的心绪早已被磨没了。
瞧了眼窗外的夜色,顾骁玄叹了口气。
他叫来添茶的奴才:“待太傅有空闲,务必将这亲笔信亲手交在太傅手上!”
“是!”那奴才点点头。
顾骁玄这才气闷出了太傅府的大门,这不出来不知道,刚刚踏出太傅府的门,只见停在太傅府门前的还有一辆马车。
那马车轿子用的是最近时日才实兴的织锦流光缎子,马车四角挂着深色的香囊,垂着淡黄色的流苏,看起来雍容大气,就连那马也是高大壮硕得很,一看便是千里挑一出来的。
顾骁玄侧过身问太傅府门口的奴才:“这马车是谁的?”
那奴才瞧了眼:“是端亲王的,太傅刚邀了他来饮酒。”
顾骁玄这才明白,太傅李迅所为的没有时间来同他说话是什么意思,没有时间搭理他,却有时间邀端亲王来喝酒!
想到上次请示李迅,想要他在太子皇上面前为举荐自己,不曾想吃了闭门羹,要亲笔信一事还是门童传话过来的。
这次前来拜访,原以为拿了那亲笔信,李迅态度就会好一点,没想到还是这般爱答不理。
顾骁玄藏在袖口中的手渐渐收紧。
好啊,敢瞧不起他!?
他胸口气闷的不行,跟在他身后的贴身奴才言归劝他:“少爷,太傅一向如此,您何必和他置气?就算是相爷来了,他若是不喜,也是不肯给面子的!眼下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何必得罪他!”
顾骁玄哼了一声,他知道这是太傅脾性,而最气不过的还是,他这性格是皇上所包容的!即便是告到了天王老子面前,也是他不占理。
太傅软硬不吃,什么都不在乎,他气了半天无处发泄,便暗骂起凤折卿来。
“端亲王,哼,能尊贵到哪里去?到头来还不是被拔了毛的凤凰!走着瞧吧!”
说罢,这才离开太傅府。
而顾千灵写的那亲笔信此时已经由人送到了太傅面前。
李迅打开一瞧,露出几分欣慰而又无奈的笑容:“用印在花鸟画儿上的印章盖在这亲笔信上,她也是大胆至极,来日可不愁脱身了。”
凤折卿抬头朝那放在桌面上的书信瞧了眼,只见那书信字迹大方张扬,颇具风采。
李迅瞧见他眸中略带好奇,只笑着捋了捋胡子:“这人,你迟早会认识!我也是等了数十年,才等到她长大啊!”
听到他这么说,凤折卿饮着热酒,低垂的眸中,好奇越发浓烈。
被太傅等了数十年?
那人到底是谁?